趙沉茜一刀砍在混混頭脖頸邊,斬斷了一截頭髮。混混頭渾身發涼,幸虧他躲得快,要不然剛才掉的就不是頭髮了。他望著趙沉茜漆黑平靜的眼睛,再生不出面對美人的旖旎心思,只覺得這個女人好可怕。
他手心的傷口又痛起來。白日被趙沉茜刺傷後,他越想越氣不過,晚上招呼了兄弟來她院子裡搬東西,想好好教訓她一下。他這些年橫行慣了,只要他們拿出棍子,被搶的人家往往忍氣吞聲,何曾想今日踢到了鐵板。這個女子看起來纖纖弱質,仙氣飄飄,下手卻比他們都狠。混混頭毫不懷疑,她真的會殺了他們。
趙沉茜碎發滑落,擋在眼前,她面無表情地提起刀,說:「你們闖入我家,還問我至於嗎?如果你們不給我活路,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大不了我們以命搏命,看看是你們先殺了我,還是我先弄死你們,再拉你們背後那位東家一起死。怎麼樣,敢賭嗎?」
混混頭被鎮住了,哆嗦道:「東家無非是想和你做筆買賣而已,不做就不做,怎麼就到了以命相搏的程度?」
「但在我這裡只有兩種可能,井水不犯河水,或者魚死網破。」趙沉茜揮了揮手,騰蛇就放下混混們,溫順地盤到她身後。趙沉茜眼眸漆黑,說道:「告訴你們東家,再敢打我的主意,我會讓他親眼看著他最珍視的東西一點點毀掉。滾出去!」
混混們得到自由,屁滾尿流地爬走了。小桐早就被動靜吵醒,此刻才敢靠近,問:「沉茜,你還好嗎。」
趙沉茜扔下剔骨刀,不動聲色掩住被磨得發紅的手心,淡淡說:「我沒事。檢查一下庫房吧,說不定少了什麼東西。」
她們兩人在屋裡清點東西,衛景雲和屬下站在樹叢陰影中,看到了全部過程。屬下瞠目結舌,他當然知道趙沉茜的真實身份,他以為城主執迷不悟是痴迷於她的美貌,但今夜一見才發覺,她並不是世俗眼裡的漂亮公主,紅顏禍水。
美貌,大概是她身上最不足為道的特點了。
衛景雲嘆息一聲,說:「我明白容沖為什麼會留她在這裡,獨自回海州了。她足以應付任何困難,比我強多了,哪需要我來拯救?」
「城主何必妄自菲薄?」屬下道,「她再虛張聲勢,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哪能和城主比?」
衛景雲搖頭笑笑,不置可否。初見時他就驚訝於她內心的強大,明明兩人處境差不多,她甚至還更糟些,憑什麼她敢那麼自信,那麼堅定,堅信自己能以卵擊石?
後來越了解,這個女子就越讓他意外。她主動提出結盟,他一個男子,竟然被女子提婚。他被羸弱的經脈困擾那麼多年,他自己都放棄了,她卻堅定地告訴他,可以治好。
藥方調試了很久,每次試藥前,她會有條不紊告訴他可能出現的狀況和解決辦法,試藥後,她會一直等到他恢復意識,冷靜詢問他的感覺,一一記錄。那段時間,只要聽到她的聲音,衛景雲就覺得無比安心,哪怕他的父親都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
衛景雲就在不知不覺間,對這個女子從好奇轉為好感。他的經脈終於修復成功那天,他迫不及待想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她卻只是淡淡應了聲,說:「恭喜少主。皇帝病重,儲君之爭已擺到明面。皇弟黨那群人視我為眼中釘,這種時候和我扯上關係,不是好事。若我敗了,新帝登基,定會著手對付雲中城;若我勝了,江湖會質疑雲中城的立場,壞了雲中城百年清名。雲中城一向中立,沒必要因為我被拖入這攤渾水中,我們的婚約,提前解除吧。」
衛鈞治好了兒子的病還不用被扯入立儲之爭,當然同意了,為了劃清界限,不惜說出「姓趙者不得踏入雲中城」,隱隱將退婚的罪過推給趙沉茜。趙沉茜聽到只是笑了笑,轉身下山。
她和父親直接決定了此事,沒有人詢問過他的意見,哪怕那是他的婚事。
這麼多年衛景雲一直無法忘卻她下山時的夕陽,每次夢到他都要低落許久。過了很久他才想明白,那是因為他羨慕她。
她擁有他渴望卻無力拿起的力量,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也有了無堅不摧的鎧甲和武器。可是,遷徙路過的鴻雁,終究不會為他停留。
她回到汴京,找了一位對她爭儲更有助力的新駙馬。容沖擁有她的喜歡,謝徽擁有她的信任,唯獨他夾在中間,只是一個合作對象,一個需要她來保護的病人。
衛景雲看著窗紙後那道纖細的背影,說:「撤吧,不要留下痕跡。派人在牆外保護,下次,我絕不允許類似的情況再發生。」
來日方長。他已經從那場病中挺過來了,往後餘生,會是他保護她。
第79章 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