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茜回自己房間,果然,一開門她就注意到梳妝檯上的古鏡不見了。趙沉茜拂去台面塵埃,浮雕上的鴛鴦依舊交頸相纏,形影不離,趙沉茜輕嘆一聲,抖開白布,蓋住一切。
劉豫的本體被容沖、蘇昭蜚帶走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從鑒心鏡的鏡中世界醒來。不過意義已經不大,他醒不過來,北梁得捧另一個傀儡皇帝上台,他們動作越多,破綻就越多;如果劉豫醒過來更好,有大齊皇帝作人質,無論什麼時候打出去都是一張底牌。
至於薛裕,大樹倒了,樹上的猢猻還值得一提嗎?當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解決,區區薛家,還不值當趙沉茜特意對付。
目前最重要的事當然是奪回北方,收復山河,但她要想重新出山,就必須先把孟太后接過來。要不然,就憑趙家那群孬種男人,他們幹得出她在前面殫精竭慮和北梁人斗,他們在後方龜縮不出,關鍵時候用孟太后當籌碼,狠狠捅她一刀。
趙沉茜看到謝徽時,之所以主動和他聊,就是想試探他能不能成為合作夥伴,幫她從臨安救出孟太后。可惜談了兩句趙沉茜就知道不行,謝徽執念太重,而他求的,趙沉茜不想給。
所以趙沉茜隻字不提孟太后,道不同,她真正的底線絕不能示人。
至於元宓是北梁奸細的事,也需要從長計議。元宓在臨安勢力深厚,根蟠節錯,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萬全準備,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趙沉茜想著事情,手裡的動作有一搭沒一搭。等她回過神來,發現在她的整理下,衣服更亂了。趙沉茜微嘆一聲,暫時收回思緒,先解決當下最緊迫的事情。
月光穿入窗扉,像銀色的緞帶,柔柔牽動著樹影,檐下辟邪鈴發出叮叮噹噹的清響。趙沉茜沒有點燈,借著月色靜靜疊衣服,樹影從她身上掠過,像無聲地和她告別。
趙沉茜掃過地上的影子,忽然說:「道長既然來了,不進來坐坐?」
蹲在樹上生悶氣的容沖一下子愣住了,她在說誰?哪裡來的道長?
容沖僵硬,趙沉茜從箱籠最深處取出一件包袱,輕輕解開,將裡面的衣服放在桌上,說:「裁縫的工期比我想像得快,前兩天剛做好送來。」
她沒有繼續說,未竟的話像一隻鉤子,等待著自願上鉤的魚。容沖認命地嘆了一聲,從樹上躍下,翻窗而入。
月色清澈,一個黑衣人帶著面具,緩緩停在窗前。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地上,像是與趙沉茜相對而立。
趙沉茜瞥了眼門栓,她特意留了門,可惜,有些人從來不走正門,這麼多年了還是喜歡翻窗。趙沉茜拿起茶壺,倒不出水來才意識到她走了兩天,屋裡沒茶。趙沉茜鎮定自若地放回去,說:「沒有熱茶,見諒。戰場那邊怎麼樣了?」
「沒事。」容衝下意識解釋,「北梁士兵潰不成軍,繳獲大量武器、糧草,具體傷亡人數還在清點。」
趙沉茜點頭,說:「早知道就不燒糧草了,那些糧食運回海州還可以吃,現在白白浪費了。」
「哪裡。」容沖忙道,「糧草起火才最容易引起內亂,保證勝利最重要,你的做法沒錯。」
兩人交流完「正事」,雙雙陷入沉默。趙沉茜指尖揉捏著衣服,說:「這是我為答謝一位姓蘇的道長,量身定做的衣裳。可惜前日得見蘇無鳴道長,發現這件衣服,似乎不太合身。」
所謂蘇道長是他扮演的,當然不合身。容沖面對她,幾乎本能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我只是……」
容沖話沒說完,狠狠怔住。趙沉茜已走到他身前,眸光沉靜,抬手掀開他的面具。
她不喜歡被欺騙,所以她寧願自己親手解開答案。
容沖不知不覺屏住呼吸,趙沉茜看著面具下那張稜角分明、毫不意外的臉,說:「你有什麼對不起的,是我該向你道謝。」
容沖聲音不知不覺壓低:「你……不生氣?」
趙沉茜輕嘆:「在你心裡,我就這麼愚蠢且無理取鬧?你知道你的偽裝有多少漏洞嗎,你扮做蘇無鳴出現的第二天,我就認出來了。」
「啊?」容沖瞳孔放大,十分震驚,「為什麼?」
趙沉茜輕輕一笑,意味不明:「因為你忘了偽裝手。」
容沖皺著眉頭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他陪趙沉茜畫符時,曾找了一隻野貓試符,結束後他伸手拉她起來。萬萬沒想到,這一個動作就暴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