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隊士兵停住,恭敬垂頭回話:「指揮使並未說過暗號。」
「是嗎。」蕭驚鴻面無表情朝他們走近,微微眯眼,「我怎麼也記得,殿前司中並未有你們幾人呢?」
那幾個士兵垂著頭,忽然往地上扔了一個煙霧彈,轉身就跑。蕭驚鴻屏息震開煙霧,沉著臉道:「追。」
火把像一條蜿蜒的蛇,緊緊追著獵物而去,驚起林鳥無數。聲音遠去後,留下守塔的士兵正在張望,忽然被人捂著嘴撂倒,一隊黑衣人悄無聲息出現,為首之人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英氣明亮、凌厲逼人的眼睛。
容沖感受到鎮魂塔外的禁制,輕嗤一聲,隨意打出手訣。他的動作快而輕,看起來糊弄,其實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分毫不差,有一股漫不經心的恣意。
鎮魂塔如其名,裡面鎮壓著許多惡妖、邪修的魂魄,是趙牧野和容峻花費二十餘年,耗費無數心力物力煉製而成的。鎮魂塔關係重大,為了防止封印被破壞,趙牧野和容峻為鎮魂塔設下了重重禁制,並制定兩重認主契約,相互牽制,必須同時集齊容家獨門靈力和在位皇帝的血,才能打開鎮魂塔,要不然鎮魂塔只進不出,便是有通天本事進去了也只能等著被煉化。
趙牧野和容峻當初考慮到皇權更替,設定容家的契約由法力傳承,而皇家的那半通過血脈繼承。生死更替,鎮魂塔的契約也不斷輪換,容復擔任白玉京掌門後,容家的那半契約落到他身上,元豐八年,昭孝帝趙修登基,容復為年僅八歲的新帝舉行了認主更替儀式,此後,必須有趙修或趙修的嫡親血脈到場,才能打開鎮魂塔。
然而世事難料,變化總比計劃來得快,容復暴斃,趙修病逝,他們兩人死前朝局混亂,眾人忙著奪嫡,沒人還記得鎮魂塔。等塵埃落定,鎮魂塔的兩位主人都已入土,趙苻並非昭孝帝親生兒子,又沒有白玉京的傳承人協助,契約一直沒落到他身上。
趙苻操控不了鎮魂塔,自然不待見這個時刻提醒他得位不正的鐵疙瘩,這麼多年鎮魂塔一直被扔在內藏庫里落灰。趙伋登基後,他雖然是昭孝帝的弟弟,但異母兄弟並不算嫡親血脈,趙伋同樣拿這個大寶貝疙瘩沒辦法。但趙伋找到了蕭驚鴻,容沖很討厭蕭驚鴻,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天賦尚可,修為還行。蕭驚鴻用靈力強行壓制,能短暫操縱鎮魂塔放大縮小,在南朝那堆弱雞中已經算數一數二的強者了。
然而,蕭驚鴻的壓制離認主契約差遠了,容沖是容家正經傳人,稍微動動小指頭就能將某些晦氣的靈力覆蓋,繼承容復的那半認主契約。
這麼多年下來,唯有同時被朝廷和白玉京承認的皇帝才能成為鎮魂塔的主人,世人便理所應當覺得唯有皇子才能認主。但其實,趙牧野當初只說要皇帝的嫡傳血脈,並未限定男女。
所以,只要是皇帝親生的,公主亦可以繼承鎮魂塔。容沖一邊收塔,一邊想等回去為趙沉茜辦更換儀式,鎮魂塔便徹底屬於景朝了。容沖的手抬起,重愈千鈞的鎮魂塔慢慢浮起,忽然被一股巨力拉到地上,地上隨即亮起陣法,將容沖一行人圈住。
身後傳來一聲諷笑,容沖回頭,看到蕭驚鴻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輕嘲道:「你當真以為我這麼蠢,會被你的誘餌牽著走?我故意帶人離開,就是為了引你出來。此陣乃斫龍陣,引山河之力入陣,用鎮魂塔做鎮台,強如真龍都逃脫不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容沖毫無驚慌,甚至有心思打量這個陣法。此處有江、有山、有陣眼,陣法要素都具備,看得出來用心了。可能是同類相斥,也可能是正主和替身之間天然的厭惡,容沖看著蕭驚鴻,實在生不出一丁點好感,笑了笑道:「費心了,不過,明日是我和茜茜婚期,想要我的命,便是閻王來了,也不行。」
容沖厭惡蕭驚鴻,蕭驚鴻又何曾想看到容沖呢?蕭驚鴻面無表情拿起陣盤,心道結束了,此後,再不會有人認為他似容沖。
蕭驚鴻撥動陣盤的時候,一支冷箭從夜色中穿過,直奔他命門。蕭驚鴻耳尖微動,立即轉身握住箭矢,這時他才發現還有另一支箭矢藏在後面,趁他自保時一箭射毀了陣盤。
蕭驚鴻看清放冷箭的人,滿目殺戾瞬間變成驚訝,以及受傷。
「殿下?」
趙沉茜毀了陣盤,毫不停歇,再度搭弓上箭,說:「你安心破陣,外面這些人交給我。」
她話中的你自然不會指蕭驚鴻,蕭驚鴻心中錐痛,原來他只是需要被解決的「外面這些人」。她瞄準他放箭時,可曾有過瞬息猶豫?
想必是沒有的,蕭驚鴻不願再琢磨她的心意,冷著臉下令:「容賊主動撕毀協議,議和作廢,不必對他們客氣,動手。」
蕭驚鴻說完,終究沒忍住,鬼使神差道:「另一個人,抓活的。」
趙沉茜跟著容沖一起登島,商議好他在明她在暗,結果還真讓他們發現了陷阱。趙沉茜指揮士兵和殿前司廝殺,心裡飛快閃過疑惑。
這麼大的動靜,船上不應該聽不見。議和的其他人呢?謝徽這個老狐狸居然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