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蕭家把控了洛陽朝政,小皇帝殺了所有能繼承皇位的人後,再無人能置喙,蕭太尉已帶劍上朝,朝中無人反對。
李望奇怪:「蕭太尉是否太急了呢?」
李繕撐著下頜,一目十行批過文書,那都是一些郡守的述職文書。
今年不同於往年,李家父子就算手下能人不少,能替他們處理許多打仗以外的事,文書也比以往密。
還有人專門寫一大駢文來祝賀李繕的豐功偉績,李繕手裡的文書就是這一本,他沒看完,扔旁邊了。
他心裡念著西府,百無聊賴地回李望道:「太尉老人家年歲已至,人都是怕老的,我與明道先生談過,不出半年,太尉要加九錫了。」
范占先點頭:「是此禮。」
歷朝權臣加九錫,都是為篡朝做準備,大亓高祖依然,蕭太尉篡位之心,路人皆知。
若他篡朝,定會以高官厚祿拉攏青州兗州,以對抗北方三州。
聽罷李繕和范占先的話,李望驚且慶幸。驚在蕭太尉的野心,慶幸李家早已備好,就算多少場硬戰,都不必怕。
他們有足夠的土地,足夠的人力。
他看向兒子李繕,又看看堂上眾幕僚,裡面十個幕僚,有七個是李繕的人,他們組成了整個北方集團的首腦。
他想,若當初,李家被他領著依附洛陽融入世家,就不會有今日了。
這般想想,雖則他不算老,和銳意進取的李繕比,又何嘗不是如李繕所說,老了。
李望捻鬍鬚沉吟,他是老了,但是……
忽的,他朝地上摔下文書,指著悄悄溜走到一半的李繕,道:「小子哪去!給我滾回來把文書批完!」
……
定元七年翻八年的除夕,大亓的過年,雖不如中秋隆重,但各家各戶都燃篝火,守歲,喝屠蘇酒。
李府也不例外,上下張燈結彩,倒也不為大宴,小家一聚。
早上,窈窈和盧夫人謝姝吃過飯,為了守歲不犯困,午後,窈窈又睡了小半個時辰,便沐浴換新衣。
家宴設在東府,她與李繕坐在一處,盧夫人和謝姝也在,眾人有說有笑,若是世家大族,此二人按規矩,絕無可能除夕夜出宴的。
這一刻,窈窈心裡很輕鬆,李家從未有過這些條條框框。
作為新婦,她收了公婆,還有母親的饋歲紅封,過了子時,舊年新年交匯,便飲了一盞屠蘇酒。
她才喝了一半,喉管和胃裡一片熱辣,熱氣一下就上臉了,輕輕掩了下唇,淺怔許久。
李繕讓人給她換了盞銀耳羹。
即使如此,窈窈還是醉昏昏,暈乎乎的,多了幾分孩童習氣,還在正堂守歲呢,她就低頭偷偷拆饋歲紅封。
第一封是李望的,普通銅板,窈窈想,可以買個飴糖。
第二封是錢夫人的,她給了金鑄的金幣,亮閃閃的,看得窈窈眼底也金閃閃的,可以買很多飴糖。
第三封,盧夫人的紅封里,壓著一張地契,她半年來,用當初帶來的金珠子挑了幾家鋪子,如今鋪子上道了,給窈窈和謝姝都分一些。
都是字,窈窈看得更困了,扶著腦袋。
錢夫人貪杯,多喝了好幾盞屠蘇酒,這酒後勁大,她想起窈窈不會喝酒,趕緊看她,便指著窈窈笑道:「這孩子,都醉成這樣了!」
李望咳了聲,把她指頭收回去。
盧夫人也忍不住笑說:「李侯請先帶她回去吧。」
……
窈窈雖然醉了八分,卻不鬧酒,她乖乖跟在李繕身邊,在寒冷的夜色里,她先憋一口氣,又張唇吐出來,一聲呼哈,玩那飄散在唇邊的白霧。
李繕咧嘴笑了,口鼻也一片白霧,窈窈抬手去摸他鼻子,李繕趁機咬了一下。
窈窈趕緊收回手,被咬的手,在李繕袖子上,擦了擦。
回到西府,鄭嬤嬤幾人也都剛守夜完,打了熱水給窈窈擦臉,窈窈抬起面龐,長睫乖乖垂著。
李繕讓鄭嬤嬤下去,他自己擰了個巾帕,放輕力道往她臉上抹。
他道:「左邊轉過來。」
窈窈把左臉湊過去。
他道:「右邊。」
窈窈晃著腦袋,到右邊給他。
不知是酒氣,還是熱水,熏得她臉頰紅撲撲,嘴唇朱紅軟嫩,乖乖聽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塊甜軟的糕點,讓人就想啃一口試試滋味。
李繕心念一動,他單膝踩著床上,道:「窈窈,抬頭。」
窈窈望著他。
她的眼裡帶著水霧繾綣,像是山水畫裡暈染的筆鋒,柔軟靈動,再一細看,又若金粉入墨,涌動著閃爍的星子。
李繕指著自己的唇:「你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