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還是一動也沒有動。
一道寒光忽然掠過眾人心頭。
多麼快,又多麼凜冽的劍光,就像是天邊劈下來的一道閃電!
那些人只到了青衫人面前三步,便已紛紛掉了下去,摔到地上,好像一滴滴雨點,濺起一朵朵水花。
他們竟似已忘了慘叫,只覺得眼前一涼,天便已黑了下來。
一個影子輕輕地飄了下來。
青衫人身邊,已站了一個黑衣少年。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方才那一劍,竟是這一位少年的。
秋冷蟬已不禁冒出冷汗,他竟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劍。
少女見了那少年,幾乎已忍不住出聲喊他——這正是她那天在酒館裡碰見的那個少年。
但她沒有喊,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少年正是柳無咎,而那位青衫人,自然也就是賀青冥。
柳無咎擋下了濺起來的水花,他已收起劍,卻為賀青冥撐起了傘。
賀青冥似乎笑了一笑:「你回來了。」
原來柳無咎就是他要等的人。
柳無咎抿了抿嘴,道:「我回來了。」
他看著賀青冥,賀青冥身材修長,他堪堪與賀青冥齊平,目光俯去,恰恰掃及賀青冥的耳畔。
他還是冷冷的,似乎還沒有平息怒氣,但他的眼睛已經柔和下來。
他們自顧自地對話,其他人臉上神色已變得很奇異。
他們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兩個人卻似根本看不見他們一樣。
但賀青冥和柳無咎可以當他們不存在,他們卻不能當這兩個人不存在。
頑石已露出真相,誰也不能,也不敢再輕視他們。
少女看著他們,忽然有了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似是意味深長,又似是耐人尋味。
她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秋冷蟬踏前一步:「兩位……」
柳無咎霍然轉身,道:「你是秋冷蟬?」
秋冷蟬怔了怔,道:「是。」
「崆峒派的少主?」
秋冷蟬面上忽然多了一絲痛苦,他道:「是。」
柳無咎冷冷道:「你應該學著怎麼管好自己人!」
秋冷蟬的臉仿佛被狠狠打了一鞭子!
他忽然覺得又氣憤,又憋屈,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也並沒有對不起誰,那些人雖然是崆峒派門下,卻不是他的人。
崆峒派姓岳,他卻姓秋,崆峒派很多老人,並不願意承認他這個少主。
儘管他們早已忘了,若沒有秋家,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崆峒派。
若不是他們的少主娶了秋家的大小姐,崆峒派早就隨著其他名門正派一道沒落。
他到底是個孩子,既不被崆峒派承認,又不被秋家喜愛的孩子。
他的父母本是,天作之合,為何如今卻變得一地雞毛?
但他又有什麼過錯呢?
而今他卻要為著這不屬於自己的過錯,被同樣是少年的柳無咎教訓。
他又怎能不氣,怎能不怨?
他幾乎已忍不住要拔劍!
但他不能,只因這畢竟是他們錯了!
賀青冥看了他一眼,崆峒派的少主人,到底也不是浪得虛名。
柳無咎的眼神卻更冷了。
「蟬兒,我們回去吧。」
秋玲瓏又登上了馬車,她回首一盼,微微笑道:「今日之事,叨擾諸位了。」
她的目光,總是那麼悠遠,好像是一道彎彎的月亮,總能勾起人的情腸。
但白日裡畢竟沒有月亮,只有雨。
而今雨已停,太陽也已出來了。
第16章
小店裡又重新熱鬧起來。
沒有人提起這裡剛剛死過人,似乎也沒有人記得。
江湖上死人已經太多,死人有什麼好記得的呢?
少女跟著賀青冥和柳無咎坐了下來,她笑道:「我們又見面啦,這可真是有緣吶!」
她道:「我叫明黛,你們可以叫我黛黛。」
她瞧著他們,目光之中似乎有一絲打量,又對著柳無咎道:「原來他就是你的……表哥?」
柳無咎喝茶的手頓了頓,賀青冥看了他一眼。
明黛兀自不覺這凝滯的氣氛,她甚至還給了柳無咎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