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京詫道:「青冥劍主……怎麼對此事了如指掌?」
溫靈一事,雖已傳的人盡皆知,幾近成為武林公案,但個中細節、原委脈絡,歷來只在八大劍派內部傳遞,不為外人知曉,賀青冥又是何從得知?
她不由看向溫陽,溫陽卻道:「這件事,他有他的法子。」
「不對,你們一定有事瞞著我。」
賀青冥道:「這不只是溫侯府的事,也關乎我的家事。」
若沒有溫靈之死,也就不會有普渡和尚作祟,不會有長安之亂,賀園也就不會被毀。
當年九州局勢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彼此之間看似毫無關聯,但賀青冥這十多年來,卻從一堆千頭萬緒之中,摸出來千絲萬縷的蛛絲馬跡。
溫靈一案,便是這諸多連環的開端,為此他已奔波四顧多年。
蘇京眼皮一跳,道:「你們早就串通好的!?」
賀青冥道:「七星既為禍端伊始,這一帶曾有他們活動的痕跡,然而這些年來卻又忽然銷聲匿跡,變作一處處人煙荒蕪之地,我之前便有所懷疑,這些村落原本就不是什麼村民聚集的地方,而是他們偽裝的據點之一,只是不得其法,不知如何撬開這道口子。」
「所以你們便借著這次機會前來一探究竟?」
賀青冥道:「我想的並沒有錯,這裡確實是七星據點。」
溫陽冷哼一聲,道:「也許不只是據點,還是總舵。」
蘇京道:「你之前也懷疑過?」
「我只知道這裡一定跟我阿爹的事情有關,這就夠了。」
他頓了頓,面上已有歉意,道:「對不起,小鯨魚,我本來並不想把你牽涉其中,可是……」
蘇京卻道:「可是什麼可是,我執掌鏡湖,此事又涉及武林公案,我怎麼能推諉畏懼?何況這些年我早就在案牘之間悶壞了,好容易碰上一回冒險,自然要一探究竟。」
眾人不由笑了笑,溫陽心道:「想不到經年過去,小鯨魚風采依舊,仍然不改俠義心腸。」
當年他們這一代弟子,也曾意氣風發,也曾肝膽同、豪氣聳,然而靡不如初,鮮克有終,經年過後,也只有蘇京尚存幾分俠氣。
蘇京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道:「不對,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勾結——咳咳聯繫的?」
賀青冥道:「九年前。」
「九年前?」
「九年前,我入江湖,兩度向天樞閣詢問往事,卻不得答案,第二年時,我見到了溫陽。」
「我記得他那兩年老往天樞閣跑,而且好像就是在問你的來歷?」
蘇京對溫陽道:「你不會就是為了溫侯這件事吧?」
溫陽神情閃爍,頓了頓,道:「那時候我只是想知道青冥劍主,是不是就是飛卿。」
「這不都是一個人嗎?」
溫陽道:「當年長安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原以為他已經沒了。」
蘇京一臉一言難盡,心道:「怎麼回事?不是說就是看上臉了嗎?溫陽這廝到底還有多少不為我知的心上人?」
柳無咎冷冷道:「這點我也是剛知道。」
三人心思各異,賀青冥卻仍如方外人,仿佛這一剎那的紅塵糾纏,都與他沒半點相干。
幾人又走了一會,柳無咎忽而傳音入密,道:「你方才對他有所隱瞞。」
賀青冥道:「我只是有了一個猜測。」
「是……關乎溫侯?」
「無咎也猜到了?」
「溫侯之死,怕是並不簡單。在那次會盟之前,他曾經調查過那些門派火併的事,像七星、連環這樣的小門派,一向惟大重山派馬首是瞻,但事發之後,大重山霍東閣卻隔岸觀火,似乎有想要漁翁得利之嫌。」
賀青冥傳音道:「你懷疑大重山派有鬼?」
「恐怕鬼還不止一個。」
柳無咎又道:「人性詭譎,向來比鬼還要難測,我只是不像溫陽,還會相信人心。」
賀青冥不由感慨:「溫侯很愛護他。」
溫靈終生未婚,可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溫陽,若非如此,溫陽也只不過是個在大街上流著鼻涕、步履蹣跚的小孤兒。
後來溫陽長大了,他愛過許多人,許多人也愛過他,儘管他們許多人的愛,都如此輕浮而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