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有的男人比女人還要女人,有的女人比男人還要男人。
阿蕪卻是女人中的女人。再沒有女人比她更像女人。
沈耽不再去想那一個女人,只看著這四個男人。
巧的是,四個男人,他都認得。他們一個坐在他床邊,一個在床邊站著,另外兩個一個坐在窗下,一個站在門外。坐在他床邊的是顧影空,他似乎剛剛為沈耽診脈;旁邊站著的是上官飛鴻,他的衣裳是新換的,頭髮卻還濕著,他腰上佩著兩把劍,一把是他的佩劍緣生,一把是他未婚妻的佩劍浮生。浮生和緣生也都濕著,卻又更鋒利了。距他們不遠處,坐在窗下的是賀青冥,他剛剛在處理青冥劍上的裂痕,但沈耽看不見了,青冥劍已又回到了它該回到的位置,它在賀青冥的腰上,而賀青冥的腰已被披風掩住。賀青冥旁邊的是柳無咎,柳無咎也總是在賀青冥身旁,他站在門口,沈耽不知道他為什麼站在門口,只知道屋子裡沒有漏進來一絲冷風。柳無咎站在那裡,似乎看著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看,旁人見了,或許會以為這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少年,但沈耽不小心看見他總是在看賀青冥,而且總挑著賀青冥不看他的時候。這個高深莫測的少年,似乎只有在看著賀青冥的時候,才不那麼高深莫測。
這四個人齊聚一堂,神色都算不上好看,若一眼望去,只會讓人以為這裡是審判嫌犯的刑堂。
沈耽只打量了他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顧影空道:「醒了?」
他笑著說,但他眼角並無笑意。
上官飛鴻道:「沈公子感覺如何?」
上官飛鴻沒有笑,卻讓人覺得他似乎在笑。
他們可真是奇怪。
江湖上奇怪的人不少,沈耽並沒有在意。他道:「無礙,只是被一個人打暈了。」
顧影空道:「你認得那個人嗎?」
沈耽沉聲道:「我只知道他擄走了我的未婚妻。」
顧影空挑眉,又道:「我以為他應該認得你。」
「為什麼?」
「因為這一條路並非通往西山的最近的路,他並非是毫無目的地逃竄。」
沈耽沉下臉,「也許是因為他要擄走阿蕪。」
「阿蕪?」顧影空道,「你的女人?」
沈耽卻道:「阿蕪是我的未婚妻,卻不是我的女人。」
顧影空輕笑道:「二者有什麼區別嗎?」
「自然。」沈耽道,「阿蕪只是阿蕪,卻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他不該強行擄走她。」
「哦?」顧影空似乎訝然,又道,「也許他不是強行擄走呢?」
沈耽藏在被窩底下的拳頭已握出了汗。他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顧影空笑道:「也許是因為她也看上了他,畢竟那個男人倒也俊俏。」
上官飛鴻輕喝道:「阿空!」
沈耽已怒了,「顧掌門,你說話未免太過沒有分寸!」
顧影空還要問什麼,上官飛鴻卻道:「好了,就到這吧。」
「好吧,我問完了,看來沒什麼問題。」
沈耽暗自鬆了口氣。
早就聽說八大劍派審人手段厲害,今日自己上陣試了一遍,方知此言不虛。
他懷疑阿蕪,可是他不能讓其他人懷疑阿蕪。濟海樓那件事,阿蕪已招來太多仇敵,他們倒也並非把她視作對手,只是恨她、怪她,他們不能對付魔教,便只有將自己無能的怒火遷移到一個少女頭上。
他始終是她的丈夫,始終是要保護她的。就算她真的有罪,也該由他來處理。
沈耽道:「你們懷疑我?」
顧影空卻不再說話了,上官飛鴻道:「抱歉。」
一時沉默,沈耽又道:「那個男人呢?」
上官飛鴻道:「跑了。」
「跑了?」沈耽道,「你們幾個人還抓不住他一個?」
他看上去很生氣,儘管他也只是遷怒,只是偽裝。
上官飛鴻卻似真的抱歉。他道:「那人是魔教日月風雲四使之一的風使,名叫馮虛子,他使的輕功,喚作『月斂鳶飛步』,可算作當今天下第一輕功。今夜卻是我的疏忽,不該讓他逃了的,你放心,我已派人搜山,令正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他身形神武,神情卻很溫和。今夜他們幾個人追馮虛子一個,他卻說都是他一個人的過錯。這麼一個人,沈耽都有點不大好意思裝下去了。
顧影空卻哼道:「他算什麼天下第一?若非我華山『千仞飛』失傳,又怎麼輪到他一個魔頭當這個輕功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