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家上下靠不住,娘家大嫂說胡話。
雖然只在京城長到四歲,阿薇都還記得那芳客來的桂花酥難吃得要命!
唯一的長處就是離定西侯府不算遠,跑一趟來回用不上兩刻鐘。
好在,兩刻鐘夠用了。
陸念不讓繼續祭拜,僧人請示了定西侯後、便退至一旁,等著桂花酥送達。
數十道視線落在身上,阿薇不慌不忙地沖聞嬤嬤示意,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西側偏廳,抬了一把太師椅出來。
陸駿看傻了眼:「什麼意思?」
椅子直接擺到了供桌前頭,阿薇拍了拍坐墊,扶陸念坐下。
而後,她回答道:「舅舅您先前說得極是,我們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母親頗為辛苦,這會兒貢品未到,母親坐著歇歇腳。」
陸駿嘴角抽動,一時分不清外甥女到底是耿直過頭還是另一種的陰陽怪氣。
「不成體統,」定西侯嘴上怪著,多少也心疼陸念,「要歇去偏廳里歇,有躺椅舒服些。你放心,桂花酥買來了就叫你起來。」
陸念支著扶手,閉目不答。
阿薇心領神會,張口就來:「外祖父,母親睡著了,就不挪了吧。」
不止不挪,聞嬤嬤還抱了張薄毯出來、輕手輕腳給陸念蓋上。
岑氏看在眼中,氣在心裡。
這就睡著了?
騙鬼呢!
「您消消氣、消消氣,」身邊嬤嬤壓著聲兒勸道,「讓她們唱戲,老奴不信她們能唱出花來。」
陸駿也不信,嘀嘀咕咕著:「說睡就睡,怎麼可能?」
「舅舅,」似是怕吵著陸念,阿薇的聲音不重,語氣卻十分堅定,「母親吃了很多苦,很不容易。我們日夜兼程,路上不敢耽擱,就怕錯過了外祖母的忌日。
您應當也曉得我們在蜀地過的是什麼日子,若不是念著京中還有娘家人,母親早就熬不下去了。」
陸駿道:「你怎麼這麼說自己家?」
「實話實說罷了,余家也不知道招惹了什麼髒東西,我生下來身體就極弱,要不是母親親力親為、仔細照顧,只怕早就夭折了,我僥倖活下來,家裡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命了,前兩年陸陸續續出意外的出意外、病故的病故,一大家子就剩了個七零八落、日子艱難。」
阿薇說到這裡頓了頓,視線從眾人面上慢慢掃過,輕哼了聲:「原想著京中知曉了狀況,不說接母親回京、也該有些支持幫助,沒想到就一封單薄家書。」
話音一落,定西侯眉頭倏地皺起,疑惑地看向岑氏。
第4章 也不能全怪她!
余家事情,定西侯印象深刻。
陸念自從遠嫁後與京中少有聯繫,一副與家裡離心了的姿態。
侯府每年送年禮節禮過去,蜀地從未有禮送來。
定西侯早幾年氣過、惱過,有幾次還憤憤說過「就當沒這麼個女兒」,但日子一長還是忍不住牽掛,盼著有一日父女之間還能有幾分溫情。
直到兩年前,陸念突然送回來一封家書。
定西侯激動萬分,打開來一看,心卻墜入冰窖。
余家出事了。
裡頭數得著、數不著的親戚,三張紙都不夠寫全,都沒了。
他從信上看到了陸念的癲狂,那手臨摹生母字帖得來的好字,在紙上張牙舞爪似凶獸,一看就曉得落筆時情緒有多麼激動。
能不癲嗎?
前月大姑上月伯娘前幾天小侄、下個月還不曉得輪到誰出事,被這種不知緣由的黑雲籠罩著,驚恐又無助,身處其中誰能不瘋?
定西侯光看信都毛骨悚然,急著想把女兒和外孫女接回來。
事情最終沒有定下。
岑氏勸住了定西侯。
「親家出事,我們二話不說把人接回來,太涼薄了。」
「若阿念母女能平安抵京,便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府里肯定也是認的,可我擔心路途遙遠。」
「信上寫著,阿薇那孩子從小體弱,這幾年養在莊子裡吊命,萬一路上顛簸受不住、越發傷了身子,那阿念如何接受得了?」
「余家遭此劫難,怕是庫中藥材消耗極大,上等藥材難得,不如我們趕緊備些送過去,再多添些銀兩,有錢有藥、讓阿薇先養好身體,待吃得消長路了、再隨阿念回來。」
這番話很有道理。
定西侯只能按下了立刻接人回來的念頭,寫了一封安慰女兒的書信,備好了三大箱籠的好藥材、並五千兩銀票,讓人送往蜀地。
之後有過復命,定西侯便當一切順利。
雖再沒有收過陸念家書,卻也沒往深處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