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的臉色唰的白了。
阿薇把茶盞擲與桌上,瓷器未碎,卻也發出了磕碰聲。
「徐夫人可真有意思,」她絲毫沒有掩飾不滿,甚至在宣揚著憤怒,「你在寺里特特來尋我套近乎,說起自家事情又各種隱瞞。
你明明是馮侍郎的填房,明明前頭有位正房夫人,你卻閉口不提,還青梅竹馬、修成正果,你的正果就是正房夫人的香消玉損?
我與夫人客氣,夫人從頭到尾欺瞞我?是看我年紀小,好騙?」
徐夫人死死攥緊了手中帕子。
侍郎夫人,出去的確有些臉面,但對上世襲罔替、依舊得聖恩的定西侯府,她才是勢弱的一方。
余姑娘看著是晚輩,但徐夫人深知自己的立場,她得奉承、得討好。
她沒有和余姑娘撕破臉的底氣。
再者,鬧大開去,丟人的只會是她。
看家祭那日狀況就曉得余姑娘不是個怕鬧的,嚷嚷出去,叫人曉得她自抬身份、哄騙小輩……
「不是這樣的,」徐夫人忙解釋道,「我本意絕不是欺瞞你、耍你玩,我只是虛榮作祟,京中都曉得我是填房,我與外子感情越是和睦、越像是對不起姐姐,我無處與人說,我才會……」
「那你對得起嗎?」阿薇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最恨的就是自以為是的填房夫人,什麼良善,什麼恩愛,怎麼的,前頭那位棒打鴛鴦、拆散你們了?
她生兒育女,對不起你們了?
你要恩愛和睦,就得抹去前頭那位的存在?
你青梅竹馬,有那麼深的感情,那你為何不是原配?
你要賣弄與別人賣去!」
徐夫人如墜冰窖。
這小十年,別人在背後議論她、笑話她,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曉得,當面被人一通痛罵,原來是這麼個滋味,而且,余姑娘絲毫沒有留情面。
同時,她也想通了余姑娘憤怒的原因。
迴避原配、李代桃僵的填房,在余姑娘這裡是死罪,從她母親那兒延續下來的死罪。
阿薇看著徐夫人時白時青的面色,冷聲道:「所以,馮家到底有沒有供奉香火?馮侍郎真想吃一疊參奏?」
「供了!」徐夫人怕連累丈夫,趕緊答道,「京郊大慈寺中供奉了。」
阿薇暗暗吸了一口氣。
這一通火,要的也就是這句答案。
穩住心頭情緒,阿薇繼續道:「我實在好奇得很,明知道定西侯府里的狀況,夫人竟然與我往來。馮侍郎想靠著恩師提點更進一步,我會給你多去侯夫人那兒示好的機會嗎?」
徐夫人垂頭喪氣。
也是,既然打聽了他家事情,曉得師徒情誼也不稀奇。
「也說不好,」阿薇突然話鋒一轉,滿是嘲諷,「我與夫人不是一路人,但夫人與侯夫人想來談得攏,多說說怎麼磨滅原配,多好的話題!」
被阿薇請出春暉園時,徐夫人面如死灰,腳面磕到門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好顯才穩住身形。
她急急喘了兩口氣,一股怨恨之情從心底里湧出來。
為什麼她只是侍郎夫人?
為什麼馮正彬不是尚書,不是太保?!
馮正彬爭氣些,爬得更高些,余姑娘還敢這麼羞辱她嗎?
身後,春暉園之中,丫鬟婆子們各個噤聲,大氣都不敢喘。
等看不到表姑娘的身影了,她們才互相交換眼色。
不愧是姑夫人的女兒。
罵人夠狠!恨也夠深!
第36章 後悔了就好!
阿薇腳步不快不慢,臉上的憤怒神情已經散了,只餘下幾分傲氣不遜來。
行至半道,她停下步子,指著一側遊廊道:「沿著那條道走,很快就到侯夫人住的院子了。」
徐夫人亦停下來,順著她指尖看了眼,一時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說指路,那肯定不對,余姑娘待她失了善心,但剛剛又陰陽怪氣提過一句,說不好是看笑話還是什麼……
徐夫人沒有接話,看著眼前翻臉如翻書的人。
阿薇蓄意火上澆油,豈會給徐夫人半句好話?
她佯裝才想起來一般,恍然道:「是了,夫人年節里登門是見過侯夫人的,自曉得她那住處如何走。
既然有交情在前,怎麼不繼續深耕,反而來尋我的路子?
難道是你入不了她的眼?」
原就強忍心頭火的徐夫人幾乎要把掌心攥出一圈指甲印來:「我……」
阿薇可不管她,一面往前頭走,一面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