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沒說攏,姑夫人惱了,說侯夫人用的是她親娘的產業換來的東西,她要砸了。
世子夫人在那兒,怕有人傳不清楚話,叫您誤會又著急,就讓我在這兒給您報個信。」
定西侯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說不攏就砸?跟誰學的本事!」
說完,他大步流星又往秋碧園趕。
柳娘子小跑著追上去,嘴上念叨著:「侯爺,姑夫人受不得大刺激,千萬別叫她真犯病了,您有話慢慢跟她說,千萬別上去就訓她啊!一個巴掌拍不響,您先好好問問,孩子嘛,急不得的!」
定西侯聽進去了。
「犯病」兩字,是真真切切抓到了他的心尖。
他不想讓阿念再犯病,更不想讓他自己成了激阿念犯病的「因」。
可饒是如此,等進了秋碧園,親眼看到敞開的正屋大門裡飛出來的繡墩時,定西侯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一口氣順不上。
繡墩也是能胡亂飛的?
砸到人,不說出血,鐵定是腫個大包!
柳娘子忙扶了定西侯胳膊:「您當心腳下。」
定西侯一心掛著屋裡的戰況,沒顧得上柳娘子,也就絲毫不知道他被柳娘子扶著進屋的模樣、稱得上一句「老夫老妻」、「相濡以沫」。
岑氏剮了兩眼,撇開了頭。
她是不在意柳氏進門,也懶得管早年的珠胎暗結,但不等於這兩人能在秋碧園裡如此狀況,尤其是,陸念那瘋子還在砸!
一時間,不是哪一樣更讓人生氣,而是都氣、氣上加氣!
「侯爺,」岑氏指著陸念,氣得手指都在抖,「您看看她,這叫什麼樣子!她回來後,我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倒好,來我這兒砸個精光!這一屋子……」
定西侯咳嗽了兩聲。
確實是一地狼藉,快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且不止是阿念,連阿薇也動了手,兩人忙碌得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阿薇,」定西侯沒有說陸念,忍著性子道,「先別砸了,攔一攔你母親,來跟外祖父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一聽這口氣,人人都有數了。
桑氏放下心來,侯爺這般偏向,這稀泥好攪得很。
聞嬤嬤上前來,一本正經地回話:「大夫說過,姑夫人的脾氣得散出來,憋不得,也不敢叫她憋著,她要砸,也只能叫她砸。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您別心疼了。」
定西侯默認了這說法,卻也沒眼看,先去了院子裡。
眼不見為淨。
岑氏哪裡還會不懂?
今日這個虧肯定得吃,是大事化小,還是小事上再澆一把油,各憑能耐。
顯然,陸念很有能耐。
屋裡不剩什麼,她便又到院子裡,擺著的盆花全砸了去,又找了把鋤頭來,三下五除二把西角上含苞的梅花也都撅了。
「祖宗!」定西侯瞧著可惜極了,「你砸些死物也就砸了,花花草草好好的,礙著你什麼了,也非要毀了!」
一直只動作不說話的陸念忽然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一錯不錯看著定西侯,質問道:「她讓人鏟了前頭園子裡我母親最喜歡的花木時,就沒有想過花花草草好好的?」
定西侯被問住了。
「有這事兒?」他問陸念,陸念不答,於是定西侯又茫然地去問阿薇,「你知道這事兒嗎?」
「知道,」阿薇答道,「我隨母親回府那日,她就與我介紹過,門上外祖母寫的對聯能保存下來、是因為得過皇太后的誇讚,而那園子裡花木沒有那麼好命,早早就被鏟了去。
母親求下人們不要再挖了,卻摔得手腳都破了皮,血糊糊地哭到您回府。
結果,您凸著眼睛訓斥她,為了幾株花木要死要活像什麼樣子。」
定西侯:……
真有這事兒?
他為何毫無印象?
「侯爺,」柳娘子愕然,「您當真說過那種話?姑夫人那時候多大?」
阿薇主動答了:「好似就五六歲。」
這下不止是柳娘子,連桑氏都愣生生瞧了定西侯好幾眼,眼神中透出幾分譴責意思來。
定西侯下意識想自辯幾句,偏他當真想不起來這事,辯都無從辯起。
李嬤嬤倒是記得清楚,被阿薇這套春秋筆法、避重就輕給震著了。
何等不要臉!
她想喊出來,卻被岑氏一個眼刀子止住了。
如此一邊倒的局面下,去辯快三十年前的「小事」,即便說出了真假,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