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這個理!
人吶,絕不能自亂陣腳。
李嬤嬤睡著了,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又是格外疲憊,她睡得分外沉。
往常岑氏那裡有一點兒動靜,她就能睜開眼皮子,今晚卻是跟蒙住了似的,愣是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直到她叫噩夢驚了魂,嚇得睜開了眼……
黑漆漆的屋子裡,牆邊架子旁,杵著一影子,像是個人。
一個一動不動、蠟燭一般的人。
「媽呀!」李嬤嬤嗷得叫了起來,什麼瞌睡都嚇醒了,凸著眼睛死死盯著那頭。
那人也似被嚇了一跳,罵道:「鬼叫什麼?」
竟是岑氏的聲音。
「侯夫人?」李嬤嬤連滾帶爬起來,摸到桌邊點了油燈,屋裡一下子亮了起來。
岑氏被光線刺了眼,緊緊閉目:「吹了!」
李嬤嬤已然看清楚了,聽她這麼要求,本能地順從了。
瞬間又一片漆黑,甚至因為光線變化、比先前還要看不清東西。
「您怎麼了?」李嬤嬤摸著還在狂蹦的心跳,「您有什麼事兒,喚奴婢就是了,怎得自己起來了?摸黑不方便,您別磕碰……」
「我看看鳳髓湯。」岑氏道。
李嬤嬤怔了下,茫然問:「不是砸了嗎?」
「砸完的東西呢?」岑氏追問,「拿去問問人,裡頭到底是些什麼玩意兒!不然我不踏實。」
「能是什麼?」李嬤嬤苦笑,「八成還是松子仁,便是弄清楚了,您還能為了這個去質問世子?再尋上春暉園去?
侯夫人,您聽奴婢的,她們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興師動眾、恰恰落入了她們的圈套吶!
到時候姑夫人陰陽怪氣地問您『何時不吃松子』,您要如何答?」
李嬤嬤說得還是客氣的。
以她對姑夫人的了解,那位一開口,十有八九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連松子仁都碰不得了?」
岑氏沒有回答她。
李嬤嬤的視線還沒有恢復,只覺得自個兒對著黑暗說話怪得很、起渾身雞皮疙瘩。
她搓了搓胳膊:「她們能做什麼?文如松子仁、武如砸院子。
真能尋出證據來,哪裡還需要弄這些?
您千萬別上了她們的當!」
「呸!」沉默了許久的岑氏開了口,陰沉沉地,「你知道什麼?說得真輕巧!」
李嬤嬤的呼吸緊了緊。
她知道什麼?她知道很多很多。
知道白氏侯夫人是怎麼死的,也知道那陶禹川出了什麼事,更清楚陶大人是如何丟的官帽、一家老小離京……
她是岑家的老人,伺候岑氏已經三十多年了!
岑家發達之前,自是用不上僕婦丫鬟的,岑太保得官之後、家裡才有了些官宦人家模樣,買了一批人手。
李嬤嬤就在其中,她彼時是個小寡婦,婆家娘家都待不了了,自己把自己賣了。
又不是多伶俐的人,沒有得主家多大看重,只分擔些瑣事,最後被打發去伺候岑大人隔房的侄女兒。
說透了,沒有前程!
她不甘心,那侄女兒也不是什麼甘心的人,於是……
李嬤嬤能伺候岑氏這麼些年,最欣賞的就是她背後狠辣、面前柔順。
有人背了人命就害怕、吃不下睡不著,岑氏不是,她該吃吃該喝喝,怡然自得,明明是真兇、卻沒有被人抓到過把柄。
唯一嚷嚷著不放的只有姑夫人,但一個小孩兒沒憑沒據地胡扯,誰會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吃不下睡不著,遲了三十年,還是來了。
這一夜,李嬤嬤不可能說服岑氏,好在岑氏也沒有堅持,僵持了小兩刻鐘,回床上躺下了。
李嬤嬤也躺了,困得要命又睡不著,天亮了渾渾噩噩爬起身。
稀里糊塗做事,也稀里糊塗聽見了一句話。
「你回岑家問問伯父,陶家到底死絕了沒有?」
李嬤嬤嚇得險些跳起來:「您問這做什麼?您管他們呢?您不提,太保不提……」
岑氏沒有說話,只一雙暗沉的眼珠子直直看著她。
屋裡沒有其他人,李嬤嬤心一橫,咬牙道:「陶禹川是醉酒嘔吐噎死的,仵作查過;陶禹林賭錢欠一屁股債,連累他父親掉烏紗帽。這些事情清清楚楚!」
時隔多年,李嬤嬤回憶起來,亦是深刻。
岑氏與陶禹川定了親。
岑氏起先也不反對,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問李嬤嬤:「一個員外郎府上,會有吃不完的點心飴糖嗎?」
李嬤嬤起先不解,跟著岑氏拜訪了幾次定西侯府,她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