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道進了岑氏屋子裡。
莊子地多,建起來的院落最是寬敞,但也只有寬敞。
屋裡是點了火盆都改變不了的冷冷清清,桌椅雖全,擺設全無。
岑氏腿上的刀口沒有痊癒,日日下不了床,只能養著。
但或許是那些掩藏起來的罪孽都曝了光,再不用掖著躲著,破罐子破摔一般,她的睡眠比起在侯府里時好了不少。
且曉得岑太保夫婦要來,岑氏心裡憋著一團火,不願叫他們看自己落魄模樣,提前收拾了一番。
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圍了條褚色抹額,只看那氣色,竟是比宋老夫人都紅潤幾分。
宋老夫人看她這般模樣,只能又看岑太保。
這叫她如何責備陸家磋磨折騰人呢?
定西侯先開的口:「你有沒有毒害白氏,毒殺你前頭那未婚夫,你自己說給岑太保聽。」
岑氏冷笑道:「不是已經定罪了嗎?」
「那我可曾冤枉了你?」定西侯又問。
岑氏掃了眼站在一旁的阿薇:「陸念呢?」
「磨刀呢,」阿薇揚起唇角,挑釁道,「想下回再捅你幾刀。」
「瞧瞧,」岑氏拍了下床板,「非要捅死我了事,我說什麼不都一樣嗎?!」
「底氣足、火氣旺,」阿薇慢悠悠往前走了兩步,直直看著岑氏,「看起來比在侯府里精神,怎的?住這兒住出能耐來了?」
「咳咳!」岑太保以手作拳,抵著嘴角重重咳嗽兩聲,「行了,老夫要聽個明白。侯爺,小孩子有脾氣,你帶她去外頭吹吹風,我們和阿妍慢慢說。」
定西侯不太願意。
阿薇卻是直接拽住定西侯的袖子,作勢往外走:「慢慢編,我倒要看看殺人如何編出花來。」
定西侯見她堅定,只好幾步跟上。
出了屋子,他皺眉回頭看了眼。
阿薇直接去了邊上屋子裡烤火取暖,根本不理會其他。
狗咬狗嘛。
她和陸念就等著岑氏與岑太保各懷鬼胎、互扯後腿。
不給地盤,這狗還怎麼咬起來?
白皙的雙手靠近火盆,熱氣滾滾湧上來,阿薇活動了下手指,喟嘆了聲。
另一邊的屋子裡,岑太保夫人搬了把椅子坐到炭盆旁,垂著眼、不出聲,熱氣暖了腿,卻叫疲憊的心境越發鬱郁。
她乾脆閉上眼睛,退下手腕上的佛串,捻著珠子無聲念起了經文。
其他事與她無關。
丈夫和侄女的爭執,也與她無關。
輪不到她置喙。
床邊,岑太保垂著眼皮,深深看著岑氏。
「我那日就與你說過,藏好你的尾巴!」他一字一字道,「我沒有想到,你竟如此扛不住事,這就被揪了個正著!
三十年、三十年前的事,難道還洗不乾淨?你竟然不掙扎、不周旋,直接叫人趕來了這裡!
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岑氏冷笑了聲。
她的失敗,的確始於自身,但真正讓她兵敗如山倒、無法力挽狂瀾的是李嬤嬤!
伯父不關心事情經過,不知道陸念那瘋子到底有多豁得出去,開口便是「失望」。
她才是對伯父「失望」透了!
「您怪我?」岑氏陰測測問。
「被抓到兩條人命的是你,」岑太保指著她,「為了個妾不是妾、外室不是外室的女人,把薛家拖下水的也是你!
眼下不止是薛波,連薛文遠都被關了起來!
阿琅鬧死鬧活、絞頭髮要當尼姑,我岑文淵竟然有個孫女要當尼姑!
就這,我還得給薛家擦屁股!」
昨日當真一場鬧劇!
他正和薛成秋商量好了之後應對,給薛家餵了一顆定心丸:即便事情無法挽回,也會保住薛家其他人。
結果,岑琅就給他當頭一棒。
看到那烏七八糟頭髮的岑琅時,岑太保眼冒金星、險些被氣得撅過去。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岑琅倒好,不知孝順,還用這來威脅父母長輩!
思及此處,岑太保眯了眯眼,質問道:「出了狀況不趕緊與我知會一聲,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和陸益開口才能把你也撈出去?!」
岑氏哼地笑了出來。
她挺直了腰背,毫不迴避岑太保:「我為什麼會被抓到?最初還不是為了那五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