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毓原原本本地把馮正彬的死說了一遍。
從大慈寺的上吊,到小河村後山的開棺驗屍,再到馮家的結局,老太太殺了前兒媳,徐夫人包庇兒子毒害長輩,馮游對祖母下毒,一家皆有罪,正好黃泉路上作伴。
李嶸聽完後,沉默了很久,不言不語中,酒喝了三盞,才嘆道:「馮家罪有應得,金夫人她……」
他惋惜可憐恩師的女兒,但是,他看著沈臨毓時,眼神里寫著的是不贊同。
「臨毓,」李嶸沉聲道,「你不該插手金家的事。」
沈臨毓道:「我查的是馮正彬殺妻,不是金太師……」
李嶸直直看著沈臨毓的眼睛,一瞬不瞬,哪怕沒有說什麼,也直白地表達著他看穿了內情。
沈臨毓在這道視線里止住了粉飾的話。
他騙不過李嶸,也就歇了那騙人的心思。
李嶸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心裡始終牽掛著,你知道我從未沾染巫蠱,也知道為了我這禍事連累了太多太多的人,你想替我洗去冤屈,想真相大白。
我自是感激你的,哪怕日復一日,我已經習慣了舒華宮裡的生活,但我還是盼著有一日能走出去。
克兒一年比一年長大,除了摔炮,他還應該看看盒子花、天地燈。
但這事太大了,父皇哪怕不如當年一般盛怒,卻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把案子翻過來的。
父皇如今疼愛你,但他從前一樣也疼愛我,疼愛三弟、四弟、七弟他們,但結果你也看到了,我被關在這裡,三弟、四弟死了,七弟流放,除了你每年告訴我一聲他在那兒紮根了、過得還算不錯之外,也沒有其他消息了。
臨毓,不要重蹈覆轍。」
沈臨毓抿了口酒。
他知道李嶸是為他好,也清楚徹查巫蠱案困難重重,但他並不想放棄。
鎮撫司指揮使這個位子,給了他極大的方便,若是不「以權謀私」,只能說暴殄天物。
沒有和李嶸說什麼「會小心謹慎」,也不用費口舌去說服他,沈臨毓只講結論:「薛文遠落到我手裡了,他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必死無疑。
封印那天,我把新寧伯府抄了,罪狀一併送進了御書房,聖上氣著了,等開印了,黃家也得死好幾個,再流放一批。」
李嶸蹙眉。
薛文遠和新寧伯府八竿子打不著,偏沈臨毓放在一起說,其中到底是……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沈臨毓沉默片刻,答道:「薛文遠是岑太保的姻親,而從我私下掌握的消息看,黃鎮和岑太保背地裡有些牽連,可惜,這兩人都是寧肯自己死了,都不咬岑文淵一口。」
「你是說,你懷疑巫蠱案時、岑太保有在其中插一手?」李嶸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回憶了下自己與岑文淵的相處,道,「我和他並沒有什麼矛盾,出事之後,他也替我想過些辦法。
要是說,他不滿意我這個太子,但這九年裡,你看他有與哪位皇子走得近些嗎?
論起政見來,我當時主聽、並沒有心急火燎耍太子威風,印象里不曾駁過他的意見。
他與太師的關係也不錯……」
沈臨毓捻了顆花生,炒得酥脆的紅衣碎開,露出中間金黃的仁來。
「嫉妒,」沈臨毓說著看向李嶸,「大哥,朝堂上是講政見、立場、裙帶,但人與人之間,最簡單又最大的惡,還是嫉妒與眼紅。」
「他會眼紅寶源那滾滾而來的利錢,想要著手香積錢,又不願意小打小鬧,只想把大頭捏在自己手上,所以才不管京中其他做這等生意的大寺,轉頭尋『門外漢』大慈寺。」
「他自然也會眼紅金太師權傾朝野,同樣是三公,他卻矮老太師一頭,他想取而代之,成為三公里最得權的那一人,所以,他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對金家下手。」
「如大哥你說的,岑文淵未必是巫蠱案背後的主謀,也不一定是同謀,但兩面三刀、落井下石,十之八九有他的份!」
李嶸捏著空了的酒盞,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不信沈臨毓說的話,而是,一想到當年那如山石滾滾而下的禍事,想到或主動或被動被捲入進來的人,李嶸的情緒無比複雜。
而現在,他的面前,是另一個積極主動著在多年以後又想蹚渾水的人。
是他的弟弟。
雖說皇子們都是兄弟,但先皇后親生的只有他一個兒子,也只有沈臨毓被她撫養過一年。
李嶸自認為對弟弟們都不錯,年紀相仿的一起長大,玩得很好,要不然,三弟、四弟和七弟不會為了他被連累到那般地步。
但沈臨毓又與他們不同。=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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