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眼前黑一陣白一陣。
良久,她才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些輪廓。
李嬤嬤摔坐在她不遠處的地上,頹然又無力,仿佛剛剛的困獸之鬥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眼睛還是那麼紅,只是眼神直愣愣的,空洞極了。
岑氏撐著坐了起來。
那兩個娘子要把岑氏扶去梳洗。
李嬤嬤渾渾噩噩著抬起頭來:「你看吧,死不了的。你死不了,我也死不了。在你把真話說出來之前,她們全都會盯著,狀況不對就會上來拉開。
所以,你放過我吧,你早晚要死,放我去活吧!」
岑氏打了個寒顫。
恍然間,她想,她今日好像第一次認識了這個陪了她三十幾年的嬤嬤。
不。
或者說,是李嬤嬤變得叫她不認識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陸念,是余如薇!
陸念不愧是個瘋子!
自己瘋,也知道怎麼把別人逼瘋,挑撥人心,讓人發狂!
李嬤嬤一遍又一遍念叨著。
她被簪子劃破的臉,而地上那些湯湯水水裡混著她腳心滲出的血,她沒有感覺到痛,就這麼坐在這兒脫了鞋襪,又把碎片都挖了個乾淨。
等岑氏梳洗乾淨後,寢間裡也都收拾好了。
李嬤嬤髒兮兮的,坐在角落椅子上,陰惻惻看著她。
她又恢復了先前的木訥,但岑氏不敢斷言她什麼時候又會突然爆發。
娘子伺候岑氏躺下,便往外頭走。
岑氏忙問:「你不守夜?」
那娘子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的:「李嬤嬤守夜,奴婢們在隔壁廂房,有事兒您喊奴婢們就是了。」
岑氏:……
她怎麼喊?
她的嗓子現在都是痛的!
剛照鏡子時看了,脖子上兩隻發青的手印,嚇人得很。
李嬤嬤聞聲,笑容越發陰冷:「是,奴婢守夜、看著侯夫人您。」
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來,岑氏透心涼。
她越驚慌,李嬤嬤越是激動:「放心,奴婢說過了,死不了!」
岑氏怒道:「你想死自己死!」
「我想活!」李嬤嬤立刻接了話,重重點了兩下頭,態度堅決,「我想活的!」
岑氏躺了下去,不再理會李嬤嬤。
這一覺,她沒法睡得踏實。
雖說隔壁就有人,但岑氏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李嬤嬤明顯不正常,卡脖子那力道分明是真想殺了她,要是隔壁的人來遲一步,那她豈不是……
睡上一二刻鐘,岑氏就從睡夢中驚醒,哪怕睡著了,夢裡是陸念提著的匕首,是李嬤嬤像雞爪一樣的雙手。
如此還未到天亮,岑氏已然疲憊不堪。
岑氏此時此刻知道了,刀紮下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這種提著刀對著你,你卻不知道刀何時會落下來,才是最可怕的。
防不勝防。
第二天中午,岑氏整個人都憔悴極了。
李嬤嬤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突然亢奮。
娘子送午飯來。
李嬤嬤擺桌,扭轉頭問:「想好了嗎?想好了就吃,沒想好、奴婢再把桌子掀了。」
「瘋子!」岑氏臭罵道,「比陸念那瘋子還像瘋子!」
李嬤嬤「哦」了聲,哐當揮起胳膊,碗碟順著桌面滑落、響聲一片,碎作一團。
「別吃了,」李嬤嬤木著臉道,「不讓我活,你也別吃了!」
岑氏怒火中燒,抄起引枕朝李嬤嬤砸過去。
準頭不行,擦身而過。
氣得岑氏眼冒金星。
京城。
中午的廣客來很是熱鬧。
客人們紛紛議論著年前被抄的新寧伯府,上午時衙門貼出了告示,聖上定了對黃家的判決。
聞嬤嬤去看了眼,回來與阿薇和陸念道:「黃鎮父子斬立決,餘下黃家子弟的充軍、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