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嬤嬤蹲下身觀望了下左右:「他往深處去了。」
「那才好。」阿薇頷首,挎著她的小菜籃子沿著痕跡往裡走。
兩廂照面是在一處溪流旁。
岑睦找得不耐煩了,晨起又沒有吃喝,只能拿溪水潤一潤。
他甚至覺得,自己又被誆騙了,余如薇根本沒有來過這裡,而後,他聽見了腳步聲。
岑睦尋聲看去,見到了獨自來采野菜的阿薇。
「這倒是巧遇了。」阿薇嘴角一彎,道。
「不是巧遇!」岑睦衝口道,阿薇那嘲笑一般的口氣讓他火氣蹭蹭冒出來,「我就是來找你的!」
「是嗎?」阿薇站定,「找我做什麼?找我問你為何落榜?還是問你祖父為何閉門思過?」
「果然是你!」岑睦厲聲道,「果然是你!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麼害我?」
阿薇噗嗤笑了聲:「因為你蠢。」
「你!」
「因為你自以為能算計我,因為你作惡在先,因為你是岑太保的孫子,」阿薇挑釁地看著他,「你喜歡哪個答案?」
岑睦的眼睛通紅,凶相畢露:「我作惡?我根本不知道!」
說話間,他大步走向阿薇,之前盤旋在他腦海里的問題一個一個拋出來,聲聲責問,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是撲過來一般。
阿薇腳下一動也沒有動,從籃子裡抽出一把出鞘的匕首,銀光對著岑睦。
岑睦一介書生,根本不會擒拿之術,只能生生迫使自己改變方向,免得撞到刀刃上。
踉蹌間,他沒有碰著利刃,卻被人從身側反鉗住了胳膊。
那是聞嬤嬤。
阿薇把玩著匕首,笑容裡帶上了銀刃的冷:「你不會覺得,我會孤身在這兒吧?」
岑睦拼命掙扎,但他掙不過勢大力沉的聞嬤嬤。
他此前的注意力全在阿薇身上,根本沒有發現邊上還躲了個人。
後知後覺的,他害怕起來。
「你要做什麼?」岑睦問,「我說了,我根本不知道!」
阿薇的笑容徹底沒有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你沒想過要知道?」
「彭祿、彭芸還有其他人,他們的生死,你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你目的達到了,轉身就走,你只覺得他們活著煩,死了還給你省事了。」
「你巴不得他們趕緊死了,又怎麼會關心他們到底怎麼死的,但凡你願意想一想,你怎麼可能想不到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一點上,你和你祖父很像,他是巴不得岑氏早點死。」
岑睦怒視著阿薇。
內心的真實想法被一把撕開,這讓他覺得煩躁,但他現在顧不上那些,他弄不清楚阿薇到底要做什麼?
「你想把我送去衙門裡?」岑睦高聲問,「衙門要是有證據早來抓我了,我告訴你沒有用的!你們現在放開我,還不算太晚!」
聞嬤嬤抽出一塊帕子,直接堵住了岑睦的嘴。
「唔唔唔!」
阿薇冷眼看著,慢條斯理地道:「現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
「沒錯,我就是把你當傻子。」
「把你耍得團團轉,我沒有得意,我只是憤怒你的所作所為。」
「我沒有笑得很大聲,我的心是悶的,為了那些無辜死去的人。」
「彭家人在你口中機關算盡,那我問你,玉竹姐弟呢?龔老先生呢?哪怕是彭家人,他們就該那樣去死嗎?」
「為了讓你在春闈上順利,岑太保私下害了多少讀書人?毀了多少人的路?」
「若不是因為你,彭祿二十九年或許就能金榜題名,他也不用打彭芸的主意。」
「你與其問鎮撫司為什麼會知道彭祿的事,不如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一個人。」
「是岑氏告訴我的,在你祖父拖著她、等著她快些死的時候,他就該知道,岑氏不會不留後手。」
「對了,還有岑琅,你該知道你在岑家有多少仇家。」
「被一味偏心的你,差點被放棄的岑瞻,絞頭髮尋出路的岑琅,同是孫輩,天差地別。」
「你們就是把別人看得太重了,毀人毀一家,但你們又把自家人看得太輕了,防東防西就是沒防到自己人。」
「你看,最了解你們岑家有多麼骯髒、多麼不堪的,還得是你們岑家人!」
岑睦呆住了。
這一刻,他連掙扎都忘了。
溪水的流淌聲越來越響,等岑睦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聞嬤嬤拖到了水邊。
口中的帕子被抽走了,在岑睦叫出來時候,後腦勺吃力,他被硬生生地摁進了水裡。
冷水拍面。
岑睦劇烈掙紮起來。
阿薇上前,一腳踩在了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