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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定西侯想到了府里的另一個例子。

柳娘子習武,那王慶虎也是練家子,但久娘身體就很差,因為她是早產兒。

「是不是早產了?」定西侯忙問。

「娘胎裡帶出來的毒,」阿薇抿著唇哼笑了聲,把那股子溢出來的傷心給壓過去,才又道,「您能想像嗎?她還在娘胎里時就中了毒!那個毒,是進了誰的嘴巴?」

定西侯的瞳孔猛然一緊,下意識扭頭看向寢間方向。

阿念中過毒?

「回來那日,我們就跟您說過了,余家真不是什麼良善地方,」阿薇道,「大人能把身體養回來,但胎兒不行,毒跟了她一輩子,藥石無醫。

要不是母親護得緊,又早早把她送去莊子上,她在余家大宅里怕是活不到十四歲。

余家表面風光霽月,別說遠在京城的你們,便是益州當地、誰又能想到敗絮其中?」

定西侯的嘴唇動了動,啞然說不出話。

阿薇曾罵過他把阿念遠嫁,根本不曉得千山萬水之外的余家是什麼樣。

今時今日說當地人也看不穿余家,定西侯不覺得被寬慰了,臉上越發臊得慌。

前頭幾月,他陸續聽阿薇說過些余家裡頭折騰人的事,現在再聽阿薇細說的,才曉得先前那些都是輕的。

「混帳!」定西侯恨恨道,「難怪遭報應!難怪一家老小都出事!」

阿薇的眼睛無波無瀾:「您真的覺得是報應嗎?」

定西侯的腦袋裡嗡得響了一聲,像是一箱炸藥爆開了。

「什麼意思?」他的身體又在不知不覺間繃緊了,雙手死死握著扶手,「什麼意思……」

阿薇沒有回答。

她知道定西侯理解得了答案。

果不其然,不多時,她見到定西侯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掩住面,定西侯咬住嘴唇,哭聲被他咽回了肚子裡,只是眼淚止不住。

他不能大聲哭出來。

阿念還在睡。

可他當真痛心!

做父母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但慢慢接受了兒女沒有那成龍成鳳的能耐後,想著的就是他們能夠康健、幸福、高興,人品端正,不行紈絝事,更不要違法亂紀。

但阿念呢?

得了癔症,沒了康健。

唯一的女兒病故,談什麼幸福、高興?

她更是雙手沾滿了血!

可她是無緣無故就拿起了屠刀嗎?

不是的,她是被逼著走到了這條滿是荊棘、一地鮮血的路上,再也回不了頭,也不會回頭。

而他作為父親,直到阿念在這路上走得鮮血淋漓、才後知後覺這一切。

阿念曾經的無依無助、孤立無援,他不過是聽阿薇講述而已,真正身處其中、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是阿念!

他有什麼臉面去怪阿念?

他只是痛心,痛心為什麼讓原本乾乾淨淨的阿念提起了刀,而不是他、他沖在前頭。

阿薇看著定西侯哭,緩緩又道:「整個余家,除了嫁進來後不願意同流合污,過得苦不堪言、半瘋半癲了的女眷和全然無關的孩子,其他的都是罪有應得。」

定西侯的肩膀顫動著,一下接一下點著頭。

還好。

還好阿念恨了瘋了,卻還不是惡。

被逼到如此境地,她依舊存了一份「善」。

「因為外祖母是善良的,」阿薇就像是看穿了定西侯心中所想,「雖然她死在了善良上,但這不是她的錯,惡的是岑氏。

母親說過,外祖母只認識五歲的她,她長大了、也變了很多,可她必須要留下些什麼,地底下相見,好叫外祖母認得她。」

饒是再壓抑著自己,定西侯也無法咽下所有的哭聲了。

他顫抖著手取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塞進嘴裡用牙齒緊緊咬住。

阿薇沒有再說話,等他把情緒散出來。

她拿起了桌上的龍眼酥,溫度適宜,酥皮正好。

用了只茶托當碟子,她一層一層撕著酥皮吃,就像陸念講述里的余如薇那樣。

層層疊疊的酥皮,足夠慢慢吃很久。

裡頭的餡兒豐厚,芝麻和豬油香氣十足。

阿薇含著餡,默默地想:好像糖放少了,不甜、一點都不甜。

良久,定西侯才緩和住了情緒。

眼淚止住了,但心裡的悲痛已經滿盈。

阿薇輕聲道:「過些時日,我和母親會搬出府去住。」

「為什麼?」定西侯驚訝極了,也不願意,「是因為你?我是說,你不用因為這事情就搬出去,這就是你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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