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定西侯拎著芸豆糕去了陸念和阿薇的新宅。
這宅子位於觀花胡同,和燕子胡同一樣同在西街附近,但卻比高門接連的燕子胡同熱鬧很多。
走到中段,門板才刷新過的便是了。
青茵開門讓了定西侯進去。
「一進院子,正屋三開間,左右廂房也明亮,灶房寬敞,院子裡有一口井,打水做飯、洗洗刷刷都方便,表姑娘很喜歡。」她介紹著。
定西侯一邊走、一邊看:「這就好、這就好。」
阿薇和陸念今兒沒有去廣客來,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
桌上擺了一盤果子,看著像是山上的野果,大抵是前兩天從莊子上帶回來的。
陸念吃著,抬起眼皮瞥了定西侯一眼:「您今兒不當值?」
「中午空閒些,就過來看看。」定西侯道。
陸念「哦」了聲,沒有多餘的表示。
定西侯見狀卻是鬆了一口氣,沒表示,總比直接把他轟出去強。
阿薇接了點心盒子,打開了。
陸念在莊子上鬆快了幾日,情緒比最糟糕的時候好了許多。
她也不至於拿吃食撒氣,便拿了一塊。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定西侯的心又往下落了些,視線越過她們兩人,投向了正屋方向。
門大開著,他能一眼看到靠牆擺放的供桌,以及上頭的瓷罐、香爐、供品。
想到罐子裡是什麼,定西侯略哽咽了下,小心翼翼地問:「我、我能給她上個香嗎?」
陸念沒有拒絕。
阿薇陪著定西侯進去,取了香點上,遞給他。
定西侯接過來,直直看著那小小的罐子,眼眶不知不覺間又酸了。
他趕緊把這股情緒忍過去,將香上至香爐里。
從正屋出來,阿薇回原位坐下。
定西侯咬咬牙,來都來了,他也在石桌邊坐了。
「阿薇,」深吸了一口氣,他開口道,「當年那案子,我來之前仔仔細細又回憶梳理了一遍,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
阿薇和陸念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算在意料之外,但又有那麼點兒突然。
事關巫蠱案的進程,阿薇了解得其實不算詳細,她所有的訊息都來自於聞嬤嬤,而聞嬤嬤知道的,幾乎都是姑母打聽來的。
案發之時,先太子深陷泥潭,而祖父為了他辛苦奔走,在這期間,事情越來越大,捲入的人也越來越多。
祖父便是被卷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
京城風聲鶴唳,明面上沒有人敢胡亂議論,背地裡的各種消息又實在不能確定真假。
姑母打聽了一些,但和馮正彬的說辭一對、又發現不能全對上。
彼時也不能說馮正彬故意虛報,實在是姑母自己都吃不准外頭暗處的流言,好在她足夠敏銳,交代了嬤嬤很多,把人送出了京城。
再後來,巫蠱案落定。
遠離京城的聞嬤嬤更是只能道聽途說了。
可案件演化得一團亂麻,便是在京中待著都不一定能層層分析準確,就別說她們山高水遠的了。
況且,真要論起來,還得是朝堂上、經歷了完整巫蠱案的人看得更准些。
阿薇便道:「您都說說吧。」
定西侯整理了思路。
「金太師最大的問題是結黨。」
「先太子敬他為師,且金太師本人桃李天下,多年間往來密切的學生確實很多,那些學生也不乏朝中有份量的臣子。」
「他們同時也與先太子關係不錯,而太師又和很多人有銀錢上的交情。」
阿薇一愣:「銀錢上的?」
「其實起先被查的是肅寧伯他們,幾家都在寶源有周轉,寶源就配合著拿出了帳冊,」定西侯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那幾家,問題有一些卻不大,反倒是意外發現了金太師大大小小的往來票據,每一張上面,太師的落款都能對得上。」
阿薇聽得驚訝不已,難以置信地問:「這能算是證據?這擺明了是誣陷!
祖父不是傻子!他要真的結黨,真的拿銀錢活動,何必用自己的名頭?
連那王慶虎都知道拿不相干的遠親掛個名,我祖父能不知道?
他老人家的字天下聞名,字帖眾多,會寫他的字的人又不是找不出第二個來!
怎麼、怎麼能用這種東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