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阻攔呢?沒說不讓辦法事,現在討論的是哪裡辦、怎麼辦!」有人試著把思路轉回來。
定西侯不聽,繼續說他的:「做兒女的有兒女的想法,我們是臣子,怎麼還對別人兒女如何盡孝指手劃腳起來了?
相國寺辦法事,勞民傷財嗎?極其不方便嗎?於禮不合嗎?
壓根就沒有什麼難處,結果卡在這兒,難道不是我們在為難聖上與長公主的孝心嗎?」
一眾老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定西侯本就嗓門大、中氣足,說話又不收著,短短時間裡引得原本不在這殿內的官員也都湊到了門口,甚至還有從隔壁衙門跑來聽的。
如此一頂頂高帽戴到眾人腦袋上,一時之間,不是若有所思,就是面上不好看。
「這話從侯爺口中說出來,怪有意思的,你們侯府的孝心啊……」
外頭傳來如此一句。
定西侯聽見了,臉上一黑。
一眼看去,人群中也沒找到具體是何人,但八成就是那些與他政見相悖、或是平日就有嫌隙的,藉此落井下石嘲笑他。
他要臉,自然不滿,但再不滿,也不是吵架的時候。
想想阿念,想想阿薇,定西侯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長嘆一聲,道:「吃一塹長一智!
我以前真是想得少了,覺得兒女就該聽父母的話,忽略了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有他們盡孝的方式,我一味大包大攬,只會弄得更糟。
我當爹的管兒女都管出差池來了,我們當臣子的、管皇太后的兒女盡孝心,配嗎?」
做臣子的可以勸誡進言。
但當臣子的稱「爹」……
瘋了嗎?
有人暗罵定西侯胡攪蠻纏、偷梁換柱地在這兒把事情複雜化了,也有人暗自審視他、這位領兵打仗的武將怎麼突然口才有長進了。
口才這東西,占理有占理的辯法,攪水有攪水的渾言,又不是公堂上論真理,廢話連篇能把對手說暈了、那也是能耐。
定西侯今兒水平大漲。
定西侯可不管別人怎麼看,他的目的就是儘快促進此事。
有人酸溜溜地道:「侯爺府中那對聯,是原配夫人留下來的吧?好在是得了皇太后青睞,否則也不曉得能不能留到今日了。」
定西侯老臉一臊,硬著頭皮道:「是啊,她寫得一手好字,只是沒得及教給子女,他們的字隨我,能看、但難登大雅之堂。
說來我那外孫女喜歡書法,借著書道會,正好能多看看、多學學。
唉,王大人、於大人,你們的字好,到時候可千萬別藏拙啊!」
定西侯點了幾位,一時間熱熱鬧鬧的。
有人便是有些意見想法,也不好再追著定西侯戳心窩了。
反而是手上有些本事的、家中有藏帖的,紛紛動了心思。
定西侯要拓對聯,我家也有皇太后誇讚過的字,我也拓了送去!
待下衙時分,消息傳到鎮撫司,各處差不多已經統一了意見,從「能不能在相國寺辦」進展到了「如何操辦布置」上了。
沈臨毓抿了口茶,呵地笑了聲:「比預計得快些。」
穆呈卿湊過來問他:「章少卿會上鉤嗎?」
「有人會上鉤。」沈臨毓慢條斯理道。
上鉤的人,自然是安國公夫人。
她本經常到訪相國寺,對裡頭各處規制十分了解,一聽承平長公主提議了水陸道場,立刻往公主府遞了帖子。
長公主二話不說就給她拒了。
安國公夫人看到退回來的名帖,心裡發虛:還為上回的事情惱著呢!
是,那事怪她自己。
她當時以為長公主定然看不上那余如薇,又管不住郡王爺三五不時往廣客來跑,試問哪位母親願意自己的寶貝兒子給別家女兒抬轎的?
何況論出身論能耐,都是郡王爺高高在上。
後來安國公夫人想轉過來了,長公主那恐怕是維護、是不願意別人說話,可那不是遲了一步嘛。
近來她捏著鼻子、努力和陸念母女交好,也是為了緩和長公主那一頭……
誰知道,帖子還是被退了!
安國公夫人委屈得不行,又不能就此放棄,只好打聽了長公主到訪相國寺的日子,趕緊來等著。
承平長公主的車駕到了山門。
說的是輕裝簡行,只為商討定奪,因而人員簡單,陪同的禮部官員也只有三五人。
安國公夫人作為超一品國公夫人,陪笑湊上去,還是得了在長公主跟前說話的機會。
「真巧。」長公主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