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毓說,他在廣客來門口聽說小囡有個會雕花瓜的姐姐,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說的是瑣事,見到的卻是未曾想到的人。
經過一家珍寶閣時,沈臨毓看到了安國公。
國公爺背著手走出來,掌柜的點頭哈腰送客,他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會遇著人,驚訝地看著沈臨毓,又把目光挪向了邊上的阿薇。
「倒是巧了。」安國公哈哈一笑。
沈臨毓問:「您挑到了什麼寶貝?」
「聽說這鋪子有些不錯的字畫,我來開開眼,」安國公道,「書道會上也能添磚加瓦。」
沈臨毓明知故問:「怎得沒叫上章大人一起?他是行家。」
「他有他的事,」安國公說完,指了下阿薇,亦是明知故問,「這位是……」
阿薇與他問了安。
「原來是陸家的外孫女兒,」安國公摸了摸鬍子,「聽家裡人提過幾次,卻是頭一次見。」
兩廂寒暄幾句,便各自告辭。
安國公看著沈臨毓和阿薇的背影,神色沉沉。
他沒打算大搖大擺去廣客來,因而原本想著,大約要到書道會那日才會見到這余如薇。
沒成想,今兒巧遇上了。
他聽妻子、振禮、阿瑛說過這余如薇,腦海中有個大致的形象,但今日一見,又覺得先前想的都不太對。
十五六歲的姑娘,再是沉穩,在他眼中都難脫稚氣。
余如薇也有一股稚氣。
但更多的,是瞬間湧起的難以言喻的熟悉。
為什麼?
另一廂,沈臨毓也在琢磨。
別看安國公笑眯眯的,但沈臨毓也算了解他,自然注意到了,國公爺的眼神中出現的不是審視,而是疑惑。
他在疑惑什麼?
只這一眼,他能疑惑什麼?
第158章 我得有眼色些(二更求月票)
阿薇回廣客來時,走的是後院的門。
一間鋪面相隔,這裡沒有西街上熱鬧,以至於今夜被花燈搶了風頭的上弦月露了出來,清亮又溫婉。
腳步聲在安靜的小胡同里格外清楚,直到停在了門外。
阿薇與沈臨毓道了聲「謝」:「勞煩王爺送我了,王爺回去早些歇息。」
沈臨毓思考了一路,雖未解開安國公的想法,卻也沒有瞞著她:「安國公看向你時,似有疑惑。」
「疑惑我為何和他們章家對著幹?」阿薇笑了下,「我會留意的。」
沈臨毓應了聲「好」。
聽見敲門聲,青茵來開了門。
她已經回來有一會兒了,依舊笑盈盈與沈臨毓問候一聲,便又躲了個沒影。
只留下那開著的門。
阿薇踏入門內,沖沈臨毓微微頷首算作道別。
懸在門上的燈籠在夜風裡淺淺搖著,與月光一道落在人上,顯得那雙烏黑的眸子格外亮。
沈臨毓看著阿薇的眼睛。
心念一動,他在門板關上前倏地伸手擋了一下。
阿薇忙鬆了勁,免得夾到了人:「王爺?」
沈臨毓收回了那阻攔的手,他知道自己這一下突兀得很,但不會打退堂鼓。
視線重新落在了那雙明亮的眸子上,沈臨毓道:「忘了與你說,指甲染的蔻丹很漂亮。」
話音入耳,阿薇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光線不足,指甲的顏色看起來自然與白日裡大不相同。
手指沒有那麼白,指甲也沒有那麼紅。
這才是昏暗夜晚看到的模樣,可當她再看沈臨毓的眼睛時,卻仿佛在那深得不見底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蜷了下手指,吃不准該說些什麼話應對。
思來想去,到底是覺得,郡王爺待她這般坦誠,她倒也不好事事拿話術去搪塞。
金家的事說不得,蔻丹,還是能說的。
「母親給我染的,」阿薇道,「她看著是個急性子,但做起這些來又格外有耐心,不止是我,還給小囡染了。」
沈臨毓道:「我母親也染了,是我父親來弄的,從採花、搗碎、包裹上,別看他人高馬大的,這些事情都很精通。
小時候,我若是沒有注意到母親新染的指甲、趕緊誇讚幾句,會被他們兩個人嫌棄。
我有一回好幾日沒有發現,被罰得也染了蔻丹。
臉皮薄,那陣子根本不敢出門去。」
阿薇聽得好笑不已。
從駙馬給長公主染甲就開始笑了。
說真的,她的確很難想像駙馬搗花的樣子。
沈臨毓自己也說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