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互相憋著,一輛馬車回府去。
大熱的天,從車上下來各個暈頭轉向。
安國公夫人那憋得狠了的火也無力發了,回屋裡就躺下來,一副要養神的模樣。
安國公回來時見她還躺著,問:「臉色差,可是病了?」
「沒病!」安國公夫人嘴硬,「就是被阿瑛氣的!你知道嗎?她今天背著我燒紙。」
「阿瑛還會背著你?」安國公詫異。
阿瑛可是振禮明確教了她要背後一套、她都聽不進去的實心眼!
「一身的燒元寶味,衣服上還沾了錫箔粉,我能弄錯了?」安國公夫人捂著心口道,「我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待我!」
「唉,」安國公長嘆道,「我次次勸你,你次次聽不進去。
你越反對,阿瑛就越固執,何必呢?
怎麼說都是她姨娘,孝心也好、安心也罷,她燒了紙了就不是你女兒了嗎?
你非得鑽牛角尖!」
安國公夫人惱道:「你……」
「你什麼你,」安國公打斷了她,「你這態度,別說我疑心你、阿瑛疑心你,誰能不疑心呢?
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問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我們老夫老妻,現在來計較溫氏她們怎麼沒的,沒那個必要。
我如今一兒一女、一個侄子,也算圓滿吧。
我只問你,除此之外,你再沒有別的事瞞著我了吧?」
安國公夫人呼吸一時緊繃、一時急促,臉上白得毫無血色:「國公爺這是什麼意思?我瞞什麼了我?我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
換作平日,安國公夫人勢必要坐起來大鬧一場,可她現在使不上勁,張牙舞爪也虛得很。
安國公見此,以為是妾室的死踩了她的痛腳,並未想到別處。
「沒有就沒有,」安國公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岑文淵一死,朝堂關係渾著呢,我們可不能莫名其妙被人抓著尾巴。」
樹倒猢猻散。
那麼多猢猻要找新樹,要在樹上找個冬暖夏涼的位子,可不就一陣的你來我往嗎?
這檔口上,任何由頭都能被發揮一番,且看在誰手上、作為何用。
「我瞞著你?」安國公夫人嗤道,「你瞞著我的又有多少?朝堂關係?我懂個屁的朝堂?你跟我講過嗎?」
安國公閉嘴了。
講什麼呢?
講朝堂傾軋,能講明白才怪。
夜幕降臨,安國公夫人早早躺下了。
白日與女兒生氣,傍晚又和丈夫吵架,她身心俱疲。
半夜也沒有睡安生,驚夢連連,驚醒時喘著粗氣。
安國公被她吵醒,讓嬤嬤點燈,老夫妻兩人各自喝了點水,他才看出端倪來:「是不是中暑了?傍晚就說你病了還不聽,去請大夫吧。」
大夫趕來,確認了病症。
天熱悶著了,好在狀況不算嚴重,安國公夫人身體底子不錯,仔細養養就好。
嬤嬤送走了大夫。
安國公勸老妻:「唉,底下人不仔細,中暑難受,怎得自己也不曉得?」
安國公夫人原就不舒坦,一知道是病了更是四肢酸脹、渾身沒有一處舒服的。
「為什麼還埋怨我?」
「我不是病,我是被衝著了!」
「我原根本不生病,還不是阿瑛給她那勞什子的姨娘燒元寶的錯?」
「沖我!沖我哩!」
安國公偏過頭去。
中暑和衝著,根本打不著。
罷了,老妻本就固執,他和病人有什麼好爭的?
安國公去書房睡了,省得擾到老妻養病。
安國公夫人在床上垂淚,握著嬤嬤的手絮絮叨叨。
「早不中暑晚不中暑,阿瑛剛燒完就中暑。」
「所以我才堅持不讓她燒,哪怕家裡各個懷疑我,我都不鬆口。」
「我不就是怕這個嘛!」
「我一個活人怎麼受死人香?」
翌日。
章瑛知道安國公夫人中暑倒下,心裡難受得很,乖順伺疾。
可彼此心裡有刺,又都說不出來,相處起來勢必彆扭。
幾天下來,惡性循環。
安國公夫人狀況好轉,心結難散的章瑛反倒消瘦下去。
見她一張圓臉削下去,安國公夫人也揪心得很。
「不如去莊子上散散心?」嬤嬤建議著。
安國公夫人聽進去了:「等水陸道場之後,我帶她去莊子上。」
皇太后冥壽在前,貴為國公夫人,她不得缺席。
不止白日要誦經祈福,有幾晚還得住在相國寺中守夜,禮數上不能有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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