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那人不止握力大,勁兒也巧,電光石火間就奪走了章瑛的簪子。
簪子被遠遠丟開,兩條胳膊都被鉗制住,章瑛死命扭過頭去看,這才看清了那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背後的人。
是陸念身邊的那粗壯嬤嬤。
聞嬤嬤一張臉鐵青。
她打聽了安國公府被圍的狀況,才剛回廣客來,就從翁娘子口中知道了變故。
沒有打草驚蛇,她一擊就中,但心裡還是後怕得很。
今夜人少,險些就讓章瑛傷了人!
從陸念的角度,自然早一步看到了聞嬤嬤。
見她得手,陸念才又與章瑛道:「你們一家,死也會死個明明白白,是不是罪有應得,是不是報應,你會知道的。」
聞嬤嬤動手就不像陸致那麼青澀了。
她指揮了陸致去柴房拿了繩子,嚴嚴實實給章瑛捆了。
陸致重新把抹布遞給聞嬤嬤,嬤嬤接過去直接堵上。
馬車到後門外,她把章瑛押上去,凶神惡煞般把人送去鎮撫司。
「中秋佳節,」聞嬤嬤冷聲道,「送夫人與國公夫婦團圓。」
威脅消失了。
一直緊張地抓著廚刀的陸駿徹底放鬆下來,悶頭進廚房中把刀放下。
阿薇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月餅一一撿起來。
「都不能吃了。」她可惜著道。
陸念簡單挽起了頭髮,道:「去春暉園裡做吧,一面看月亮,一面等月餅。」
阿薇應了聲。
侯府里,定西侯和桑氏都翹首盼著。
待聽說陸駿父子兩人把陸念和阿薇接回來了,定西侯喜笑顏開,急急從花廳迎出去。
清朗月色下,雖看不清楚彼此神色,但走來的身影清晰。
定西侯趕忙招呼道:「來了就好,這就讓人擺桌,魚蝦都是莊子上新鮮送來……」
話說到一半,隨著距離近了,他看到幾人面上疲憊,而陸念和阿薇甚至眼眶紅腫,定西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怎麼回事?」他扭頭去瞪陸駿,「叫你把她們請回來,你怎麼還把人弄哭了?」
陸駿被唬了一跳,下意識衝口道:「不是我!」
而後,陸駿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說了。
定西侯聽得眉頭緊蹙。
陸駿越說越生氣,一肚子話要往外倒,又怕陸念聽見什麼再次「發作」,幾乎是湊到了定西侯的耳朵邊。
「她罵大姐是遭報應。」
「母親早亡是報應,女兒體弱也是報應,還詛咒大姐下輩子也……」
「父親,不怪阿薇想砍她,那張嘴太難聽了!」
陸駿嘀嘀咕咕地說。
本以為定西侯的急脾氣上來了,破口要罵人,還補著什麼「您別衝動」、「大姐大概聽不得」之類的勸阻之餘,卻沒想到,定西侯一句髒話都沒有衝口而出。
反倒是,整個人被雷劈了一樣愣在那兒,渾身上下儘是悲傷。
「父親?」陸駿喚了聲。
一旁,陸致也在和慢一步出來的桑氏說話:「我還以為姑母拿了刀要砍過去了。」
回答他的不是桑氏,而是聽見了的陸念。
「我不會替阿薇砍人。」陸念說得很平靜。
定西侯看向她。
他心中難受得很,一時也沒有理順思緒,只下意識附和著:「不砍,別砍。」
陸念在晚風裡挽了下鬢角的發:「自己的仇,自己報。我們先回春暉園去了。」
陸駿聞言,道:「晚飯……」
定西侯沖他搖了搖頭:「隨她們。」
那廂母女兩人往後院去,這廂花廳里,定西侯食不知味。
席間,陸駿和陸致補完了先前的經過,聽得桑氏的眼睛都泛了紅。
定西侯隨便吃了些,想了想,還是往春暉園去了。
大門緊閉著,只是沒有帶上門栓,一推也就推開了。
院子中,清輝明亮。
他看到了擺在中間的大躺椅,几子上擺了些吃食。
小廚房那兒點了燈,陸念倚著門正和裡頭的阿薇說著話。
定西侯深吸了一口氣,喚了聲。
陸念聽見了,轉頭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走過來,在躺椅上坐下:「阿薇與我做月餅。好好的月餅,都毀了,幸好還留了些餡兒,只得辛苦阿薇了。」
說的是辛苦,但陸念並不心疼。
反倒是,經歷了那番情緒波動後,揉個餅皮、烤個月餅,是最適合阿薇紓解心情的方式。
定西侯在石凳上坐下,斟酌著問:「你當時是不是……」
「犯病?」陸念把定西侯的話補全了,「算是吧,那時混沌得很,還好,醒得不算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