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無聲地望著圓月。
另一廂。
桑氏梳洗後從淨室出來,就見陸駿還坐在她的梳妝檯前。
姿勢與她去梳洗前一模一樣,想來這些工夫里,陸駿一動未動。
不止不動,人也心不在焉的,根本沒有留意到桑氏。
直到桑氏喚了他一聲,陸駿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世子想什麼事這般聚神?」桑氏問。
陸駿一言不發,站起身來走到妻子邊上,扶著人的肩膀將人推到椅子上坐下來,然後抽了桑氏挽發的簪子。
青絲如瀑散下來。
桑氏疑惑地用目光詢問。
「別動。」陸駿說著,把燈台挪過來些,仔細觀察桑氏的頭髮。
桑氏保養得很好。
長發烏黑、柔順、光澤。
表層沒有,陸駿小心地掀起一層來,底下也沒有。
聽見他喃喃自語著「沒有」,桑氏便問:「沒有什麼?」
「白髮。」陸駿道。
桑氏笑了下:「我還沒有老呢,又不是少白頭。」
陸駿低低應了聲,又道:「我也沒有。」
剛才他坐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尋過了。
「世子怎麼好端端找起白髮來了?」桑氏問。
陸駿整理了一下妻子的頭髮,皺著眉頭道:「大姐有白髮。」
桑氏一愣。
「她今日散發時我親眼看到了,」陸駿頓了下,很是低沉,「表層看不出來,但其實她裡面的頭髮密密麻麻好多白的。
她才三十六,她就比我們大那麼幾歲。
她怎麼能長那麼多的白頭髮?」
答案,陸駿是能夠想像得到的,他問出來,不是無知,而是對答案的難以接受。
「我沒有白髮,父親也是這一兩年才慢慢有了幾根,外祖家就沒有少白頭的,」陸駿抿了下唇,「怎麼就她、她早生華髮?」
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操了多少心,才會成了那樣。
余家那兒,都能把大姐刺激出癔症來,長白髮倒也不希奇了。
況且,大姐糟心的也不止余家……
「我們進院子時,一眼就看到阿薇撲在章瑛身上捂她的嘴,」陸駿早前已經說過一遍了,但此刻再和桑氏提起來,依舊不舒坦得很,「大姐就站在那兒,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特別不對勁。」
「阿薇一遍遍和她說話,她都沒有什麼反應。」
「章瑛掙脫之後,依舊是那些車軲轆話,她應該也是看出來大姐聽不得什麼,才會一遍又一遍說。」
「阿薇都把廚刀拿出來要和章瑛拼命了,她那麼激動,就是清楚大姐聽那些話會受刺激。」
「口口聲聲都是『報應』。」
「是不是大姐以前經常被人那麼說?」
陸駿的聲音沙啞了,胸口悶得厲害。
桑氏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道:「我不知道。」
陸駿抬眼看她。
桑氏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大姐和阿薇不說,我們就無法知道她們在蜀地到底經歷了什麼,唯一曉得的就是,艱難痛苦。」
聞言,陸駿嘆道:「我倒是情願她說出來,憋在心裡才會鬱結成疾。」
桑氏道:「沒人願意把苦痛掛在嘴邊,你不是她,你在生母被害上都不能和她同心協力共進退,其他事情就更不能感同身受了,那說出來給你聽做什麼?」
這些話絲毫不留情面。
陸駿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憋出一句:「她恨我也好,恨我比恨她自己強。」
「報應」是什麼?
報應就是因果,惡果源於惡因,「你的報應」就是讓人去恨自己。
桑氏看了陸駿一眼。
她不懷疑陸駿這句話的真心。
「世子既明白她吃了很多苦,往後就別再惹大姑姐生氣了。」
陸駿苦笑:「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能惹她生氣的了。」
繼母死了。
攔在他們姐弟之間最大的鴻溝被大姐強硬地填平了。
然後大姐大步向前走,再不管他了。
沒有溝了,就不會再掉下去,摔不死他,也就不用再理會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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