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
「我們一等國公府,是勛貴,和他們金家那樣的權臣,除了朝堂上有些交鋒之外,本來就該井水不犯河水!」
「她為什麼要來琢磨我們家的事?阿瑛是不是我親生的,和她有什麼關係?」
「是她多管閒事!我怎麼能、怎麼能留她活口!」
沈臨毓沒有和她爭執這些,只是問:「安國公又是如何陷害金太師的?你們偽造了銀票往來?」
「那是國公爺和振禮做的,我知道得不多,」安國公夫人吞了口唾沫,「好像是,把別人的往來張冠李戴到了太師頭上。」
安國公夫人說不細緻,但沈臨毓能推斷出個大概來。
寶源錢莊家底厚實,京中世家、官員都與寶源有銀錢往來。
官場上下,孝敬、打點常見得很,但凡用到銀票,七八成都是寶源的。
藉由此,背後的東家安國公府甚至可以抓到些官員間行賄受賄的線索,知道誰與誰私底下不一般。
當然,這等「直白人」不多,更多的是借個名頭轉幾道手,粉飾一番。
掌握了這麼多線索的安國公,直接改了名頭,就能把罪名按在金太師身上了。
衙門細查起來,本就資產豐厚的金太師很難梳理乾淨每一筆銀錢,而行賄的人、查一查帳,的確是明明白白少了那麼一筆錢。
這錢能去哪兒呢?
不就是銀票上明明白白的金太師的口袋裡了嗎?
行賄的人自身難保,想著有人撈自己一把的,不敢說出真正孝敬了誰;或是挨不住訊問吐露真相,在「倒台」大勢之中也無法被全然採納。
爭鬥到了那一刻,有岑太保那樣為了一個高低而落井下石的,也有陷害太子就必須弄死金太師的,洋洋灑灑各展身手。
於是,連「金太師怎麼會蠢到不借他人名頭」這種質疑,都被大腳踹到一旁,只餘下了「有罪」的定論了。
思及此處,沈臨毓又問:「巫蠱案中,安國公還做了什麼?」
安國公夫人搖頭。
「那您還知道什麼?」沈臨毓再問,「您總不會天真地認為,就這點訊息,可以從我手裡買兩條命吧?」
安國公夫人臉色一沉:「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
她不由焦躁起來,來回踱步。
「余如薇白天不是說了嗎?國公爺寧可和振禮商量也不會跟我透個口風。」
「我就是只知道這麼些!」
「不止是我,振賢一樣是個甩手掌柜!」
「國公爺只信振禮,他們父子兩人才是一條心!」
沈臨毓聽到這兒,挑了挑眉:「您信他們是父子?」
「不然呢?」安國公夫人反問道,「可惜,章振禮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被陸念耍得團團轉!」
沈臨毓略一思忖,道:「您既然只知道這些,那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
安國公夫人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緊繃地看著他。
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沈臨毓問:「既然他們張冠李戴,那寶源就一定還有一套帳本,那套真帳本收在哪裡?」
安國公夫人迴避了眼神,嘀咕道:「你們鎮撫司都抄家了,難道沒有抄到?」
「兩條命。」沈臨毓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安國公夫人一個激靈,半晌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可能,我是說很可能在南城那宅子裡。
那是振禮他那假爹假娘留下來的,振禮偶爾會過去轉轉,有時候還睡在那兒。
我估摸著他是在那裡看帳。
王爺,我已經都說了!」
沈臨毓起身往外走,經過安國公夫人身邊時,他稍稍駐足,道:「您放心,只要我在您說的那宅子裡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章夫人和岑淼就是安全的,我說話算話。」
說完,沈臨毓大步流星往外頭走。
他要抓緊時間,調集人手,去南城把那宅子也抄了。
而安國公夫人徹底卸了勁,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看守她的人亦不催促,由著她不聲不響地發呆。
安國公夫人就坐在門邊,抬眼是亮得刺目的月,耳邊風聲呼呼,遠處又傳來緹騎出發的聲音。
她在搖搖的腳步聲中扶著門框站了起來。
該回去了。
她想。
外頭這麼吵,萬一吵醒了阿瑛,阿瑛睜開眼看不到她,會著急壞了的!
回牢房的這段路,安國公夫人走得搖搖晃晃。
章瑛確實醒了,見她出現,隔著柵欄喚她:「您大半夜的去哪裡了?是不是他們為難您了?您沒事吧?」
安國公夫人沉默著,直到被推了進去,身後鎖鏈又落下。
她抱著章瑛,一下一下順女兒的背:「沒事,我沒事的。你放心,你和阿淼都會好好的。」
章瑛聽得愣住了,喃喃問:「您說什麼?我和阿淼?」
「你答應我,」安國公夫人的手勁不由加大了,幾乎是扣著章瑛的肩膀,「阿瑛你答應我,不管我怎麼樣了,你和阿淼好好活下去!」
章瑛被她捏痛了,見母親一遍遍地要她發誓,只好先應下來。
「我答應您,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