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毓關心地建議道:「讓皇子妃出面呢?畢竟是她的母親,她好開口些。」
李崇的笑容里,陰鬱一閃而過。
一時之間,他吃不準是沈臨毓太年輕、不懂夫妻、岳家之間相處的彎彎繞繞,還是這人心裡明鏡一樣、嘴上卻胡亂建議。
想到陸念母女幾次出入五皇子府,回回把應聆說得氣急敗壞,李崇想,沈臨毓應該是故意的。
也是。
執掌鎮撫司,能拿捏住那麼多老狐狸的心思的人,豈會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愣頭青。
甬道這兒很是冷清,但也絕不是能針尖對麥芒的地方。
況且,李崇確實沒有想好要如何握准與沈臨毓交鋒的那個度。
「算了,不說那些了,」李崇自己搭了個台階,臉上依舊和善,「過幾日陪我吃酒,別說不來。」
沈臨毓拱手應了下來。
兩廂告辭。
沈臨毓繼續往御書房去,李崇背著手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念頭起起伏伏。
夜裡落了一場秋雨。
伴著呼呼的夜風,京城的天越發冷了。
應蕊縮著身子靠坐在床上。
自從被於家夫人抓到後,她就一直被關在這裡。
眼睛被蒙上了,嘴裡塞著帕子,四肢被捆綁在這架子床上,起先她還有力氣掙扎,餓了幾頓後就徹底「老實」了。
沒辦法,掙不動也喊不動。
看顧她的嬤嬤只給她一丁點食物,一張薄被子,確保她死不了、逃不走。
應蕊精疲力盡之餘,又被淅淅瀝瀝的雨和鬼叫一樣的風聲弄得心驚膽戰,幾乎要崩潰了。
於家夫人再一次踏足這屋子時,見到的就是這麼狼狽不堪的應蕊。
嬤嬤把應蕊口中的帕子取了,又解開了眼上的布條。
突然改變的光線刺激得應蕊眼淚滾下來,她不由自主閉緊眼睛,才能緩解些刺痛。
「在這兒住了幾日,想明白了沒有?」於家夫人問她。
應蕊不語。
於家夫人又道:「前幾天我見到你母親了,她衝到於家來,我沒讓她進門,和她在西街上大吵了一架。」
應蕊愣了一下。
於家夫人沒有隱瞞,幾乎算是原原本本地把經過都說了一遍。
「在你的命,和她自己的命之間,她竟然猶豫了。」
「可能這就是多子多女的人吧,我若有機會拿命換阿嫻的命,我根本不會眨一下眼睛。」
「當然,也可能是她知道,哪怕她認下罪,你也洗不乾淨吧?」
「你丈夫的反應告訴我,你也有份的。」
應蕊偏過頭去,一副不聽不理的樣子。
於家夫人不疾不徐。
她準備了很多話術,不信撬不開應蕊的嘴。
「你不做聲?為什麼呢?」
「他們都放棄了你,你現在這樣,是你也自己放棄了嗎?」
「用你的命,去填你一家人犯下的罪惡?」
「畢竟,我想得到當年真相、實在太難了,你閉緊嘴,你家裡人或許就能高枕無憂了。」
「應該會有人感激你的吧?」
「比如你的丈夫,他正好可以和他父母和好,不用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少了你,想來他父母一定能接受回頭是岸的兒子。」
「比如你的幼妹,她還是大富大貴的五皇子妃,說不定還有機會更晉一步。」
「你倒也不用掛念父母,兄弟姐妹多,他們自會替你盡孝……」
應蕊不想聽,但她堵不住耳朵。
這些話就像經文,嘀嘀咕咕環繞耳邊,讓她心煩意亂。
「你不用挑撥!」應蕊張口道。
她的聲音沙啞,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於家夫人依舊面不改色:「不是挑撥,是互利互惠。」
「我的下策是拿你抵命,我死了以後對我女兒也有個交代,當娘的已經盡力了。」
「我兒子兒媳孝順,孫子也不錯,老頭子以後有他們伺候,我沒什麼別的心愿了。就是與你同歸於盡,我也沒有放不下的。」
「但你的下策是什麼?」
「你閉口不提當年事,你的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被我殺了泄憤。」
「你是死了,但你的兒女還小,你丈夫一定會續弦,有了後娘就會有後爹,你捨得嗎?」
「當年下手害阿嫻的是你嗎?」
「罪責講輕重,衙門裡判案還有個主犯從犯之分,你只要不是主犯,我放過你啊。」
「我追究的是文壽伯府,又不是一定要和你一個出嫁女過不去。」
「說起來,我好像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文壽伯府,你們應家畢竟有一位皇子女婿,他出手一護,我真的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