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知一頭霧水,可借著三分皎潔月色,她瞧見了孟憑瑾不知因何而紅的耳尖。
那緋色莫名勾人心弦。
她呼吸凝滯,移開視線訕訕道,「你也冷?」
孟憑瑾將她那外衣往自己身上攬了攬,殘存的溫熱氣息淺淺包裹著他,混著微妙的梅子酸甜如果是徐風知的獨家標記,那孟憑瑾覺得自己此刻也算是刻上了她的一點點印記。
可徐風知覺得他是冷,揚了揚下巴,「你倆回吧,我守著就行。」
孟憑瑾不應聲就是不肯,她只得搬出小丫頭不能受涼來試圖說服他帶著她回去。
正拉扯著,寂靜漆黑的長街陡然傳來一道異響。
相庚只感覺頭髮被猛地拉扯起來,一隻破損燈籠對著相庚的臉,火光刺目,堵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幾人頓時不懷好意地笑出來:「這不相庚嗎。」
同行的一人又忽地轉變話鋒,半真半假地大笑道:「哎!離他遠些!萬一他也是邪祟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庚甩了甩頭,可是他掙脫不開他們的手。
他們上手拍了拍他的臉,掛著個猶如憐憫的笑臉,「你說你們一家都得了疫病,怎麼就你沒得啊?依我看真正的邪祟怕不是你吧?啊?」
……什麼、邪祟?徐風知的心轟隆一聲倒塌完全,她憶起相庚路過那高台時不自然的種種,猜測就這樣水到渠成……而她開始恐懼,恐懼印證心裡這個猜測。
周圍的人們一聽像是終於認出來他是誰,紛紛臉色大變,咒罵著快速起身拉著草蓆遠離了他。
「我就說他們兄弟姐妹幾人都得疫病偏偏他沒得,那邪祟定是出在他身上,一開始都燒了就好了,又不差他一人。」
「是啊,這也是好的,他們還能在地下頭團圓,不然這會兒他那些個弟弟妹妹不又得餓得哇哇哭,相庚你說是不是啊,沒了你這個大哥為他們偷吃的,他們到下頭豈不是還要餓死一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刻薄的大笑聲里,沒人注意到燈籠快要燎燒到相庚的眉毛,火光如此可怖,相庚害怕火,一個勁往後縮。
「相庚,我要是你,我就陪他們一同死了。」
「我去你的!」燈籠被人一腳踢飛,徐風知左手右手各提一人,對著他們頭上邦邦就是兩拳,咬著牙聲色俱厲,「我真想把你們的嘴給縫死。」
說罷她像是覺得不解氣回身又是一腳,那幾人一看情況不對作勢就跑,長街上觀望的眾人也瞬間閉上嘴草蓆一卷麻利入睡。
方才還不肯離去的孟憑瑾抱著小丫頭冷然撂下一句「我們先回」後就消失不見了身影,徐風知猜出他是要去補兩刀,乾脆順著他的話點了頭。
眾人散去,夜又重歸寂靜。
徐風知坐在相庚身邊,那地方其實不能算是個能坐的地方,它僅僅是一些枯卷草蓆罷了。
這一次,揪扯枯草的人變成了相庚。
枯草輕易被扯斷,脆弱得讓人難免不去聯想到那些強壓下去的關於生死之事。
「我也該死嗎?」
徐風知望著眼前月光照徹不到的地方,她看不見相庚的眼睛,因此猜解不了他想聽的回答,她只是平靜地說——
「沒有人該死。」
相庚長久地怔住,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他害怕是自己此刻太需要一隻浮木,而把她這話刻意歪解成了他想聽的那意味。
徐風知側過頭,凝視著他所存在的、漆黑一片的地方,將其重複一遍,「相庚,你們都不該死。」
沒多久,空氣里傳來輕微的哽咽聲讓徐風知心頭髮酸。
她痛恨自己的遲鈍,為什麼沒有想到相庚當時的不自然是事出有因。
那五個焦黑的架子,是他的弟弟妹妹,他的家人。那氣味對他來說不是刺鼻,而是血肉、是真切的痛苦。
相庚漸漸平復住心緒,聲音還是發悶,沒頭沒尾地同徐風知說些他和弟弟妹妹的瑣事。
他說到幾時徐風知不清楚,只是他呼吸漸漸平穩,而她瞧見天邊泛上青白色,一回頭身邊的少年已經睡去了。
耳朵敏銳地察覺到動靜,徐風知用草蓆將他蓋好,躲進拐角等待陳家的人出現。
來者有兩人。他們踢開那些草蓆,不耐煩地一個個翻看身體,有些人甚至特意湊到他們跟前扒開衣服殷切地呼喊著:「我成不成能不能先救救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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