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轉過頭,換回淡漠神色,「你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是時候挑起孟憑瑾與沈執白間的矛盾。」
「所以你安排人來殺我,他們手上拿著的刀刃與冠京別無二致。」
「你想用我的死逼瘋孟憑瑾,想讓他二人相殘,而你最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奪下這再沒人能奪的東宮之位。」
棋局在她的話語裡緩緩展開全貌。人群沒有聲響,只剩下空洞與麻木,連淚也不屑流了。沈執白的臉上還殘存著一絲倔強的不願相信。
大哥上一秒還在護著他,下一秒,他就被人告知,原來大哥都是演的裝的…大哥最想讓他死……他如何不絕望。
徐風知從話寧師姐手中接過刺月,她拇指推著劍柄再任其合上。
「符郁,兄弟四人中,你最在乎帝位…。偏偏你最不可能坐上去。」
符郁注視著她,可眼睛裡卻再也不見溫柔。
徐風知頂著他目光拎著劍緩緩起身,她感受到了他的敵意,但仍舊面不改色輕飄說下去:
「你和孟憑瑾一樣,是異族血脈,關於帝位你連被討論的資格都沒有。」
她反手拉開刺月,劍聲冷冽。
「可孟憑瑾又和你不同,他純粹地強。你根本不能理解,同為異族血脈,為什麼你父皇力排眾議也要保他坐上東宮之位。」
她步步走向符郁,血色衣裙被風拉扯不定,她知道身後有千萬百姓在注視著這邊,而前頭又是那已經快要壓不住瘋癲恨意的符郁。
她將最後一句說到最殘忍。
「而你卻連入局奪位的資格都沒有。」
符郁袖下的手掐出血痕,他克制著,笑總是陰森,「風知不覺得你這番說辭十分牽強嗎,有什麼證據呢。」
「我沒有什麼證據。」徐風知提著劍,緩慢地走向他,劍尖在地上劃出一道痕。
「坦白說,若非你那日在空城前來堵我,我根本猜想不到。我始終覺得布局者是衝著天下蒼生去的,想要禍害天下。」
「哪怕你截住我,我也並不認識你,直到你提到了孟憑瑾的名字。」
徐風知的瞳底猶如一汪幽潭。
在他命令她將劍交給孟憑瑾的時候,徐風知忽然察覺到那人的目的並非要殺蒼生,而是落在孟憑瑾身上。
她的腦海里沒由來地再次回想起了書里的結局:
孟憑瑾因情黑化在奐京城前要殺光天下,為守護天下蒼生,沈執白毅然拼上性命與許話寧一起殺死孟憑瑾。
最後他死了,孟憑瑾亦然。
結局到這裡戛然而止,徐風知頭一回嘗試著往下深想。
比如,按這個發展下去,天下會如何。
她將思緒捋上幾遍,漸漸拽出一條不起眼的線。
原結局的死亡狀況,怎麼看都對某個人非常有利啊。
二皇子早就死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歸於盡。…那照這麼發展,帝位豈不是只能給大皇子。
大皇子猶如一個邊緣人,沒什麼劇情,但最後他安然坐上帝位,這能說成是撿漏嗎…。
徐風知當時直覺古怪,於是留心在後來向沈執白詢問過大皇子的事,沈執白那時脫口而出第一句便是:「他的母妃是姝妃娘娘的親姐姐。」
徐風知想起空城的宮道上,跟在黑袍人身後的渺渺鬼影,正是一身華貴宮妃打扮。
堵壓在她心頭的結豁然解開。之前遇到的疑點與算計,在這一秒鐘串聯成線。
她意識到,大皇子就是布局者,他要逼死沈執白和孟憑瑾,自己坐收漁利。
這樣的心路歷程當然不能算作證據,她總不好告訴符郁,她是對了原書的答案。
她停在符郁面前,劍指向他脖頸。沈執白儘管被大哥算計,卻還是下意識拔劍擋著徐風知的劍。
然而符郁視若無睹,垂眸以最輕的聲音問她,「徐風知,你始終在我視線里,哪來的機會同孟憑瑾串通。」
這話間接承認了一切。沈執白的劍和心一同隱隱不穩。
徐風知想了想。那時溫熱池水裡,白霧熱氣茫茫一團,她邊摸著孟憑瑾,聽老婆哭鬧,邊用心聲將自己中了巫術被威脅的事說給老婆聽。
那時候她還不能確定這局後續的走向,但幸好,親完孟憑瑾後,她鬼使神差地補充一句。
「假若我死了,你不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