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地址給你,你去找他好了。」錢閃閃說。
劉靈卻哈哈大笑起來,問:「在做什麼?」
「法式吐司。」
「嘩!我去叫歲歲!」
劉靈興奮地去敲顧西穗的房門,顧西穗睡眼惺忪地出來,三個人擠在廚房裡,圍著那口平底鍋研究著——這可是她們仨無一例外,逢做必敗的食物。她們都喜歡外面有一層焦糖的法式吐司,但每每不是燒焦了,就是不夠脆。
這一次其實也沒例外,顏色始終都不對,劉靈沖了咖啡,三個人邊吃邊在那裡商量著:「會不會是糖不對?」「用噴槍會不會好一點?」「哇!這個顏色漂亮!」「我也要試試!」
整個2022年的上半年,廣州的雨似乎都沒有停過,縱使窗外陰沉一片,廚房裡卻是另一種氛圍,那是由黃油、焦糖,和女人構成的清晨。錢閃閃偶爾回頭看她們一眼,忍不住想,這才是她此刻最想要的平靜。
沒過多久,律師那邊也總算給回應了,視頻會議中,那個看起來一臉幹練的女律師交代說:「我去見過徐曉璐了,她的狀況可能比你們想像中略好,她是一家藥企的銷售,薪酬尚可,已經跟丈夫離了婚,孩子也很懂事,成績很好——」
電腦這端的三個女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然後我問過她的訴求,她說她只希望把錢文銘當初欠他們家的賠償金給她——根據2008年的《勞動法》和《工傷保險條例》第X條第X款……」
之後她念了一大段法律文書,錢閃閃每次聽到「錢文銘」三個字的時候太陽穴都會突突地跳起來,她點了一根煙,耐心地等著,不久後才聽到對方說:「總賠償金額23.6,錢文銘在2008年10月15日和2008年11月3號分別支付了人民幣XXXXX元……拖欠3.6萬元……」
「多少?」錢閃閃根本沒聽明白這個數字。
「人民幣三萬六千元整。」女律師換了個語氣,再次念出這個數字。
別說是錢閃閃了,連劉靈和顧西穗都愣住了。
「多少?!」錢閃閃再次問。
她沒想到自己都準備傾家蕩產了,但對方卻只想要一個包的錢。
「他們簽過一次性補償協議書和諒解書,是合法的。」女律師平靜地看著攝像頭,好像也在努力讓自己鎮定,說:「我問過她如果有人願意贊助她,她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她說她只想討個公道,她生活很好,不需要別人幫助。」
「她問過你代表誰了嗎?」劉靈問。
「問過,我沒說,不過我覺得她猜到了。」那位女律師這才垂了垂眼睛,說:「她說她既不想拿陌生人的錢,也不想有人花錢買心安,不管給她多少錢,她都不會刪掉那條視頻的。」
錢閃閃愣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
買心安。
這也是能買到的嗎?
笑完了,錢閃閃才站起來,逼近筆記本道:「你幫我打聽一下那邊的防疫政策,我要親自去會會她。」
說出來不可思議的是,收拾行李那幾天,錢閃閃的眼睛裡才恢復了往日的奪目,再次變得生動了起來。
有一些人就是靠對抗活下來的,只要給她一個具體的敵人,她就能重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