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明亮，然而一說話，唇邊就不由洇出血跡。
就聽雲別塵聲音沙啞：「以你的修為根本敵不過他，你會被重傷的！」
她有氣無力地回頭瞥他一眼，「那師尊還不快……想想辦法，這怨靈潛伏在傅家，他總得有個理由吧？」
她從來也沒以為過，自己能戰勝強大的怨靈，甚至連此刻抵擋，她都不確定能堅持多久。她只是心疼雲別塵，想替他接下傷害而已，可她沒想僵持下去坐以待斃啊。
她師尊有些時候，真的很一根筋，有點傻得可愛。
他非和她爭誰擋在前面幹什麼？他要是再不想辦法，他徒弟可就真要折在今天了。
好在，月升劍本身也是一把強悍的寶劍，她將劍格擋在身前，勉強能借一些力，幫她在柳念的怨氣下多堅持一會兒。
雲別塵如夢初醒，放棄了與她爭執，轉而利落出手，一道水色靈流精準地擊在柳念胸前，震得他向後退了一步。同一剎那，當胸一枚契印亮起。
金色，羽毛狀，十分醒目。
「這……」黎江雪一愣，「這是不是，和崔南屏身上的一樣？」
雲別塵眉頭緊鎖，連回答她都忘了，契印轉瞬即逝，他卻還牢牢盯著它消失的位置。
為什麼？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而此刻，黎江雪卻已經目睹了更令人震驚的一幕。
剛才那一擊，應當只是為了克制柳念的怨氣，好與他對話，並非殺招，但柳念卻似乎遭到了重創。他的臉忽然開始剝落，皮膚斑駁捲曲，像蛇蛻一樣，一層層地就這樣褪下來。配上怨靈猙獰的神情，顯得格外可怖。
「師尊，他，他要死了嗎？」她小聲問。
雲別塵目光疑慮，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見柳念身上發生如此變化，他倒好像不痛不癢，連一聲喊叫也無，直到那一層臉皮剝脫殆盡，底下……
展現出一張全新的臉。
這是什麼邪術？
難道怨靈也有九條命，打死一條，還能換一副面目重生的嗎？
可能是她臉上顯露出的驚駭，在他看來頗為有趣，對面的人竟然忽地笑了起來，聲音上揚，懶懶的，聽不出是嘲諷還是逗弄。
「小仙長，是被我這副樣子嚇到了嗎？」
雲別塵將黎江雪往身後拉，警覺地盯著他，「敢問閣下是？」
「哎呀，怎麼換了我原本的臉，仙長倒不認識我了呢。」對面笑笑，「您二位不是知道我的嗎？」
他臉上仍是印記叢生，雙眼赤紅，卻像模像樣地福了福身。
「我叫許盼，是傅馨的原配夫郎呀，侍身這廂有禮了。」
第37章
許, 許氏？
黎江雪一下僵在原地，滿臉的難以置信。她眼前飛快閃過他與三個孩子相處，溫柔慈愛, 孩子們一口一個「柳爹爹」的場景。
原來, 是他們弄錯了。不是什麼賢夫仁心，視如己出, 他待孩子們好, 只有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他就是孩子們的親生父親，只是他不能說出口。
這是一個他們曾經想到過, 卻又親手排除了的可能。因為他們總覺得，這不合常理。
一個為妻家連生三個兒子, 為了拼女胎連命都丟了的男子，何其可憐，有朝一日機緣巧合，能夠借別人的身軀重生, 為什麼竟然一心一意要回到妻家來, 繼續為她任勞任怨, 生兒育女呢？
世上竟有這樣痴情的傻男子嗎？
難道他與傅馨的夫妻情分，值得他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說真是這樣，那他又為什麼……會變成這般怨氣衝天的模樣。
「許郎君。」雲別塵向他淡淡點了個頭, 眉頭仍是蹙著, 「先前沒認出你來, 是我們不對。只是, 你已故去，如今卻借著旁人的軀殼歸來, 不知所為何事？」
許盼笑了笑。
也許是他露出本來身份後，甚感輕鬆, 也許是那道克制他怨氣的法術的確有用，他這會兒雖然樣貌仍可怖，周身的氣息倒是有所收斂，黎江雪緩緩放下擋在身前的劍，只覺得胸腔尖銳的疼痛感散去不少，尚可以承受。
「仙長客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指甲暴突的手，「我以為我這副樣子，已經很明顯了。自然是為了復仇啊。」
「復仇？」
「怎麼，仙長連別人的私事也要管？」
黎江雪顧不上他言辭的尖銳，只錯愕非常，「你因生育而死，要是心裡有怨，殺光傅家人我倒可以理解。但你辛辛苦苦又懷胎十八個月，卻只讓他們倒了這麼點小霉，這……」
划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