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在路上,卻總覺得心裡不安得很,仿佛有一道目光追著她,落在她後背上,隔著一件大紅喜服,還能將她燙得心驚。
她沒忍住,一回頭,險些脫口而出:「師……」
雲別塵竟然站在廊下。
這裡離她的臥房,已經很遠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一個人偷偷走出來的。清清瘦瘦的一個影子,還有意藏在了廊柱後面,在黃昏的光影里,極不起眼。像是存了心不想讓人注意。
見被她發現,他還慌了,腳下向陰影里退了一步,目光閃躲。
仿佛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黎江雪心頭忽然湧上無數念頭。
為什麼要自己悄悄地跑出來?不是剛才還疼得動不了,和她委委屈屈的嗎,這會兒怎麼就又能逞強?萬一摔了,連個扶他的人都沒有,看他怎麼辦。
她在拜堂啊,既看顧不了他,也沒法哄他,他不知道嗎?
為什麼總那麼讓人不放心啊。
為什麼非要來看她拜堂。
為什麼,明明都已經不認識她了,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了,還非要……來看她拜堂。
無數的話衝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堵得喉嚨發疼。
身邊的婢女反而比她更慌,強顏歡笑,「小姐,您在瞧哪兒呢?可不要被西曬的日頭晃傷眼睛了,今夜還要看漂亮的新郎君呢。咱們快些走吧。」
黎江雪聽明白了。
這門親事,她是高攀,得時刻順著男方的意,唯恐惹他家動怒,招來災殃。
而那位不辨面目的新郎君,似乎全然沒有發現異樣,只是直挺挺地站著,一個多餘的動作也沒有,顯得很平板,很沒有生氣。
她咬緊牙關,手在衣袖下握了拳。
這幻境裡的親事,她不認,罪名她也不稀罕,便是此刻從這木頭人身邊走開,過去抱住雲別塵,又能如何?
那是她師尊。
哪怕連他也只是一個幻象,她也只想要她師尊。
然而婢女攙扶著她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牢牢不容掙脫。很顯然,不但堂要拜,這洞房也必須得進。這是試煉給她的安排。
任憑她在心裡怒罵后土,也無可奈何。
腳下卻忽然絆到了什麼東西。
一低頭,是蒼狗碧綠的眼睛盯著她。貓爪肉墊分開,露出尖尖的指甲,勾著她喜服下擺的繡花。
婢女就驚叫起來:「啊呀,哪裡來的黑貓,快走快走,大喜的日子,不要惹了晦氣。」
黎江雪踢踢貓屁股,低聲道:「托你件事,幫我照顧好他。」
她沒說「他」是誰,蒼狗卻仿佛聽懂了。它用尾巴抽了一下她腳面,似乎対她的行徑很有意見,但還是輕巧一躍,就跑向那廊柱後面。
被拉扯著離去時,她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雲別塵的身形縮在陰影里,哪怕夕陽正好,也照不暖他半分。他懷中抱著黑貓,臉上神色似乎平靜,目光卻看得人心裡一顫。
那種眼神就像,明知事情理當如此,卻仍舊感到悲傷。
黎江雪舔了舔心頭酸澀,苦笑了一下。
這人,明明都不認識她了,一口一個黎姑娘,生分得要命,還有什麼可難過的呀?連在試煉里,也不讓她安寧,還得擺出這副模樣給她添堵。
這倒像是她師尊的脾氣。
大約是她対他的壞毛病,已經了解得十足了,以至於在自己的幻境裡,還和自己過不去。
她被生拉硬拽著,送進所謂的洞房。
喜公笑臉盈盈,捧上兩個杯子來,「請新郎新娘共飲合卺酒。」
黎江雪看看那坐在床邊,默不作聲的男子,試探地端起一杯酒,一口灌下去。
沒有人阻止她。
喜公臉上掛著不變的笑,將另一杯送進新郎君手裡,他將蓋頭挑起一點點,自己舉杯到唇邊,也喝盡了。
黎江雪就略微鬆了一口氣。
看來,這試煉中的細節,並不與她較真。要不然,要和一個全然陌生的假人四目相対,共飲交杯,可真是要把人膈應死了。
然而該來的也逃不過。
喜公和婢女們收拾了東西,掩門告退,只留他們二人。那新郎君仍蒙著紅蓋頭,在床沿上端坐,那意思很明白,是等著她呢。
鴛鴦軟帳,燭影搖紅。
黎江雪的心裡忽然格外酸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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