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真的氣死人了。」
「師尊,看見我和別人拜堂,你就高興了嗎……」
面前的人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眸子在燈火里,竟然被映得濕潤,將眼尾濃墨暈開。
黎江雪心知哭得亂了套,也不想著往回校正,只用力吸了吸鼻子,任由眼淚全滲進枕頭裡。
反正丟臉也只丟這一回,假如有幸能出幻境,誰也不會知道。
只是眼前這個幻影,理解不了這麼多的事,大約是聽得呆了,不知該如何應対她。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酒後發瘋啊?」她咧了咧嘴,「你要這會兒趕我出去,我不會耍賴的。」
這人還是看著她,不說話。
她就抹了把臉,把頭埋向枕間,「算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謝謝你肯聽我說胡話。反正從幻境裡出去,你也不會記得了。」
肩頭卻忽然讓人攬住了。
他動作輕柔,向她靠近過來,顯然身上傷著,並不輕鬆,牽扯到時能聽見唇間輕輕的吸氣聲。但他還是固執地接近她,用那股熟悉的氣息,將她緩緩擁住。
她前額貼著他溫熱胸膛,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微啞。
「你可以當我,是你的師尊。」
第66章
他身上的淡香, 伴隨著暖意,予人一種久違的安寧。
在從前的許多個夜裡,黎江雪都想不管不顧地一頭埋進去, 貪圖這份安寧。但最終, 往往只是在一旁小榻上,在拼起來的幾張椅子上, 默默守著, 聽著黑暗裡他漸勻的呼吸。
此刻,儘管明知不體面, 她的嗓音卻仍舊哽咽了:「師尊……」
身前的人沉默了片刻,在她背上拍了一拍, 聲音極輕:「嗯。」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走丟已久的幼犬,滿身泥水,忽然找到了一個懷抱, 被人摸了摸頭。原本一路沒覺出冷的, 這會兒卻覺得了。
她甚至向他的懷裡又縮了縮, 也顧不上丟臉。
就聽他聲音沙啞,又溫柔至極,「你的師尊, 一定不是有意騙你的。」
「你怎麼能肯定?」
「像你這樣乖的弟子, 無論讓誰遇見了, 都是寵著還來不及, 如何捨得騙你?」
「那是你不了解我師尊。」她一下笑出來,眼角還泛著淚花, 「他騙我從來不打草稿的,我寵著他還差不多。」
眼前人似乎愣了愣, 臉上現出一種哭笑不得的神色。
黎江雪就吸著鼻子笑,「你看,你都想不到吧?不過沒關係的,哎呀,他這個人就是身體又差,又不拿自己當回事,還愛使小性子。就該多寵著一點的。他要是哪天不和我刁鑽了,那才叫事大了呢。」
說著說著,眼睛卻又酸澀。
雖然才剛進試煉一天,但感覺他已經好久沒和她使性子了,還真是很不習慣。
要是早知道如此,那夜就不該和他鬧脾氣的,就哄他幾句,又能怎麼樣。反正也不是頭一天讓他騙了,幹嘛還和他較真啊。
眼角忽然被一片柔軟貼上。
他抬了手,用指腹輕輕摩挲過她淚痕,指尖細膩,不算太暖,但卻撫得她心頭的小毛刺,都乖乖順伏。
「是他不好。」他輕聲道。
黎江雪卻搖搖頭,「不,他很好。」
「是嗎?」
「他就是心裡藏的事太多了,總瞞著我,氣人得很。但是,他很好。」
大約是聽她說得心酸,面前的人眼眶也微微泛紅。
他忽然輕輕嘆氣一聲,「你師尊很有福氣。」
「怎麼說?」
「把你氣得哭成這樣,你還要維護他。」
「還好他不在這兒,出了這個幻境,你也沒法告訴他。」黎江雪破涕為笑,「他的心眼可小了。」
面前人看她一眼,說不清是什麼神色。
隔了好一會兒,才道:「不如給你個機會。」
「什麼?」
「讓你罵我幾句,如何?」
她不由瞪大眼睛,「罵你幹嘛呀?」
「我不是與你的師尊長得一模一樣嗎?你便把我當成是他,藉機出一口氣也好。」
「這不好吧。」
「無妨,如你所說,離開此處幻境後,誰也不會知道。」
「真的?」
「嗯。」
「那你讓我醞釀一下。」
在他錯愕的目光里,黎江雪偷眼看了看他,手悄悄地往他腰上爬,說是抱吧,還不大敢抱緊,只小心翼翼地環著,比平日還放不開許多。
像是怕驚醒了一場夢。
也從沒見過罵人,是這副架勢的。
「師尊。」
「我在。」
「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