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幻境中人,能対著那張詭異的臉,說出「花容月貌」這四個字,顯然在他們的眼中,他是另一副模樣,與她所見十分不同。
這也好理解,於這場幻境而言,她是唯一的外人。
但是,為什麼雲別塵在廚房裡,會冷淡地說出:「你不過一張白紙。」
難道是因為,他因她的心念而生,所以與她共用的,是同一雙眼睛?
她一走神,面前的侯姑姑就更怒不可遏,「都到這時候了,您竟然還在開小差?」
「什麼時候了?」
「以侍為夫,包庇罪臣之後,欺君的大罪,哪一條您擔當得起?」
「那便治我的罪吧。」
「您簡直……簡直是……咱們闔家滿門,怕都要斷送在您的手裡!」
黎江雪跪在青磚上,一片平靜。
這后土試煉,要考驗的,便是她対雲別塵的忠誠。話說回來,即便不是,她也只有如今這一種做法。
無論在現實或幻境,面対的是她師尊本人,還是以他為摹本的幻影,她都做不到丟開他不管,放任別人輕賤他,欺辱他。
既然如此,是罪是罰,趁早放馬過來。
侯姑姑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面色發青,忽地揚聲道:「來人!家法伺候!」
她猛一抬眉,「你想打我?」
「家主交待,這府中上下,只有老身一人主事,必要時可暫代母職。小姐如此頑劣,惹下天大的禍事,若再不管教,就沒了章法了!」
說話間,已經有健壯婢女,抬著一根長杖到她身後,一聲不吭,直直向她背上揮去。
長杖落在脊骨上的瞬間,黎江雪全身一震,幾乎撲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失去靈力的身軀,孱弱到她已經不習慣,還是說這幻境中的家法,是故意対人摧殘磨鍊,比尋常疼上百倍。
她只覺得剛挨幾下,眼前就陣陣發黑,喉頭湧上一片腥甜。
她恍惚間有些理解了,為什麼傳說中,古往今來有無數親人、愛侶,前來浮生山求取后土,卻從未聽聞有人得償所願。
這種疼痛,和対意志的摧折,實屬常人平生之僅有。
但是,她覺得她還能扛。畢竟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裡就把她活活打死吧,要不然,後面還考驗些什麼呀。
她以手撐著地,滿頭冷汗,只打算硬挨。
卻忽聽身後婢女驚呼一聲,長杖仍舊直直地落下來,發出一聲悶響,然而疼卻並未落到她身上。
黎江雪猛一睜眼,聽著近在耳畔的忍痛喘息聲,覺得全身的血瞬間涼下來。
「師尊!」她瘋了一樣地,把伏在她後背上的人撈進懷裡。
雲別塵臉色煞白,氣息弱得幾乎像要斷了,讓她一動,驟然噴出一口鮮血,全數落在她衣襟上。
她目眥欲裂,聲音發抖:「不是讓你回去等我嗎?誰允許你跑來的?」
這人俯首在她懷裡,將合著的雙眼費力睜開,忽地輕輕一笑,「你都喊我一聲師尊了,這不是師尊該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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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黎江雪雙手抖得厲害, 幾乎害怕碰碎了他。
他身子軟綿綿的,像沒有骨頭一般,倒在她臂彎里。動不得, 稍一動, 便從唇角溢出血沫來,襯著蒼白臉色, 令人膽戰心驚。
她倉皇將他接在懷抱里, 血一陣陣往頭上沖。
「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明明身子那麼弱,明明連護體的靈力都沒有, 這是逞的哪門子強?
這試煉里的家法打人這麼疼,她是女子, 體格又強健,還能咬牙扛一扛,他能經得住嗎?
她的師尊,從前就最不讓人省心, 最喜歡在遇事時擋在她身前, 看她被嚇得魂飛魄散, 著急忙慌的樣子。
她還以為,到了幻境裡,總算能輪到她站在前面, 去解決所有的事, 他只要被她護在身後, 什麼也別管, 別出頭,讓她捧在手心裡, 小心地寵起來就好。就像尋常人家的小郎君一樣。
沒想到,這人的脾氣, 是半分也不改。幻境內外,始終如一。
她只想讓他過片刻的好日子,也辦不到嗎?
黎江雪失態地吼完他,自己眼前模糊成一片。
懷中的人吃力抬眼看她,「你凶我?」
「就凶你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