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師尊呢?」她想也不想便答。
想起那人溫柔的, 永遠含笑的眉眼,自己也忍不住輕輕地笑起來。
「我一見到師尊就很高興, 希望師尊永遠在身邊。」
「唉,終究是躲不過這一天啊。」
「你在說什麼?」
玉露撇撇嘴, 臉上寫著幾分落寞,「沒什麼,少城主早晚是要長大的,總不能像幼時只黏著奴婢一人,奴婢只是有些吃醋罷了。」
她不由失笑,伸手去捏對面的臉,「酸勁兒這樣大?好啦,我也喜歡你。」
轉眼卻又想起那人那一夜的話。
「對了,你說這樣,師尊是不是就算我的心儀之人?」
「完了完了,少城主還真是突飛猛進啊。」玉露越發連聲嘆氣。
然而一會兒又正色道:「既然是當真心儀,您就更不必一口一個師尊地喊他了。您還不懂,往後啊,該是他對您恭恭敬敬,小心侍奉的。」
月魄皺皺眉,只覺得這人今天說話,聽不大明白。
便推推她,「好啦好啦,我想吃天河邊摘的小杏子,你能不能幫我再弄點來?」
玉露笑眯眯應了一聲,就去了。
留她一個人坐在雲頭上,看下界光影變幻。心裡想的卻是渾不搭邊的事。
哦,原來這就叫做心儀。那一會兒見到師尊,就該告訴他,他就是她的心儀之人,那往後她又可以隨意出入他的房間,又可以抱他,牽他的手了。
這陣子循規蹈矩的,離他總在三步外,鬧得她渾身都難受,整個人都空落落的。
然而雲別塵當真來的時候,她卻給忘了。
「阿雪,在瞧什麼這樣認真?」她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道。
而她只扒著雲頭,整個人都快掉下去了。
「師尊,那是什麼?」
她指的地方,是凡間一處沿海的城鎮。
海水衝破了岸,翻卷著雪白的浪花,一路奔涌,淹沒街市,淹沒樹木,從高空看下去,儘是一色的藍,竟還有幾分美麗。
雲別塵的神色卻暗了暗,「是大潮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背井離鄉。」
「什麼?要死那麼多的人?」
她一下大驚,恍然間想起自幼聽聞的,母親的事。轉身就要往城門處跑。
「不行,我得去幫他們。」
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水中有惡妖,你是碎月城的少城主,不能以身犯險,不可有絲毫閃失。你此刻若去,城門口的守衛必要拼命攔你,去報諸位長老,長老們定然也要說你。」
她怔了怔,神情略顯茫然。
「師尊,你是也像長老們一樣,認為我不必管凡間事,只須潛心修行,尋回月亮,以率領城民重返天界為己任嗎?」
她道:「可是師尊,那是你的故鄉。」
他神色便越發落寞,「下界天災,屢見不鮮。每逢此時便心如刀絞。」
「那我更不會眼看師尊難過。」她竟抬手撫上他眉頭,似乎想將其間褶皺展平,「我不會因為害怕挨訓,就不去做。」
雲別塵眼中微微動容,牽住她衣袖的手卻並未放鬆。
「那……若是我擔心你呢?」
「……」
急著跑的少女站定了,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他斟酌了片刻,低聲道:「你有如此仁心,我讓你謬稱一聲師尊,也很欣慰。只是你還太年輕,只身前往,恐有危險。只盼你有朝一日,繼任城主之位,還能記得今日慈悲,便是凡間黎民之福了。」
他帶著輕柔笑意,破天荒地摸了摸她的頭。
「阿雪,聽師尊的話。」
……
但是月魄沒有。
哪怕是從雲頭上離開,回到了舒適的臥房裡,她仍然滿眼都是那一片海水的藍色,一想起來,心裡便難受得厲害。
所以她最終,還是偷偷跑下了凡。
她是少城主,可以不走城門,整座碎月城的禁制,都對她不起作用。
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能改變些什麼。
哪怕只救一條性命,也是好的。
而她事實上,救了許多人。也許幾百個,也許幾千個,數不清了。
她在高高的天上,自顧自修煉了十餘年,只見劍光耀眼,靈流純淨,所有人都誇讚她,是古今未有的奇才,比從前幾代城主都更強大,是上天贈予碎月城的禮物。
但是她從來不知道,這種強大能用來幹什麼。
直到這一天,看見妖獸在她的劍下哀嚎臣服,潮水沿著來時路退回遠方,百姓感激涕零稱她是全家的大恩人,她才忽然覺得,找到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