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看到的這些,都只是少數。更多的已經被埋進了塵沙里,而那些躺在床上的,受輻射影響,很可能也活不過這個月。」
「馬上就要到新年了,先生。可他們大概,都很難和家人團聚了呢。」
有些太過於直白的話,她沒有說,沈逸便在心底默默補齊。
這些人,因他而死,他這個靠著同類用命護著苟活下來的人,沒有任何說謊或是叛變的理由。
甚至,他都沒有指責別人道德綁架的資格。
這條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第23章 為什麼死不了
沈逸渾身冰冷。
他不想背負任何一個人的命債,更不想被推搡著強逼站上這種高台。
他連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為什麼還要強行往他身上平白無故地安那麼多人命?
有那麼一剎那,他險些脫口而出:少用這些東西給我套道德枷鎖,我又沒讓任何一個人捨命救我。
可他又清楚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這句話。
是他自己要求救,是他自己快要被洛奕俞逼瘋,刻意不去想為了營救自己,其他人要付出多大努力,是他自己選擇拉別人下水。
沈逸心臟「突突」直跳。
他該道歉嗎,該跟那些因為他而死的人賠罪?
可語言那麼輕,怎麼能抵得過他們的命?
沈逸有些茫然:「那我該怎麼辦?」
他能做什麼?
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值得這些人用命幫他逃出來?
為什麼一個兩個全都在逼他?
女人依舊在笑,她面色較之前拍賣場紅潤不少,可眼底卻是一大片近乎麻木的蒼白:「我說過的,我相信您的個人品德。」
沈逸明白了。
他不該逃的。
就算是被殺到精神崩潰,就算被子彈貫穿身體無數次,他也應該心甘情願被鎖在那裡,直到洛奕俞玩膩再將他一點點肢解。
他當年不該殺洛奕俞,就該把他當祖宗一樣的供著,最好把所有物資都用在這群殘次品身上,讓其餘人類自生自滅。
只有他是罪人,他活該代替實驗體被綁在手術床,讓人一次次用手術刀割開咽喉研究死而復生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再去利用他向實驗體反擊。
都該去死。
憑什麼偏偏是他。
沈逸轉身,直直看向她,冷靜道:「我很抱歉,也真的感謝你們為了救我付出的這麼多精力。但是我真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別在我身上浪費口舌了,沒用的,對不起。」
江北宴聽到這話,有些激動地猛站起身,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幾步,朝他大吼:
「你他媽這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這是什麼態度?我們才是一邊兒的人,你到底有什麼要隱瞞的?!」
「你姐姐遠走高飛,整個城市都被屠了乾淨,偏偏就剩你一個,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你現在就這麼對我們說話?」
沈逸背靠牆壁,微微抬頭,聲音竟有些發抖:「那你們想知道些什麼,想讓我親口承認,當年根本沒有處死961,只是把他窩藏在某個角落,讓他暗中成長積攢勢力?」
「因為我恨實驗室,或者因為我人格有問題反社會,所以就想把這個世界徹底搗毀?」
江北宴脖頸處青筋爆起,剛想要罵些什麼,便被女人用一個制止的眼神打斷。
她很平淡地點了點頭,也不知從哪掏出張紙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
「兩位剛從醫療倉出來,思維難免會受干擾,脾氣暴躁些在所難免。還是先不要起衝突的好。」
她將紙遞給沈逸:「您先去休息吧,等傷養好後,我們再談下一步該怎麼做。有需要隨時喊我。」
沈逸盯著紙上「倪景悅」三個字看了幾秒,伸手接過,沒再多說什麼。臨走前目光掃過這一屋將死之人,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
有人給他帶路,七扭八拐的不知走了多久,這才到了個構造類似於宿舍樓的地方,將鑰匙扔給他:
「現在居住區里住著的都是些沒什麼戰鬥能力的老人孩子。經濟癱瘓,也沒什麼人出來買賣房子。總來您曾經是實驗室的管理員,近期大概率是回不去了。就先在基地附近養傷吧。」
沈逸盯著那串在太陽下邊緣反光的鑰匙,才後知後覺,自己並不是被當成嫌疑犯軟禁。
可這個發現,對他而言其實更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