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藤條似乎才泡完水,上面沾著幾顆水滴,洛奕俞在空中甩了幾下,有兩三顆水滴濺到他身上,刺骨的涼意。
那藤條抵著他的臉,微微顫動著,連帶沈逸的心一併提了起來。
洛奕俞很克制道:「哥。當年,如果你想讓我死的話,其實只需要一句話。」
「你明明知道,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全部,只要你厭惡我,只要你明確告訴我,我就一定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這宛如情話般的對白,在這根藤條震懾下,不知怎麼就讓沈逸心涼了半截。
「你分明知道實驗體有情感,只是你不願意承認。因為你自私,你害怕自己良心受到譴責,你想讓自己好受些,就拿實驗體中唯一和你親近的我來做實驗。」
「你把我當工具……為了讓自己內心更加堅硬,冰冷。為了封閉自己,懲罰自己,你刻意選擇以那樣殘忍的方式將我殺害。很好,你成功了。」
「哥,你無辜,那我呢?」
沈逸想哀求他閉嘴,可自己就像是被釘在地上了似的,挪動不了半分。
他知道自己錯了,他不該用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來懲罰自己,通過讓別人慘死來讓自己痛苦,親手把他的絕望擴散無數萬倍。
可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在當時那種環境下,他早已緊繃到在崩潰邊緣,根本做不到理性思考。
他知道洛奕俞無辜,可就算實驗體有情感,也是無法和人相提並論的……本質上,是他只把洛奕俞當自己養的一條狗。
是他的錯,無可挽回的錯。
即使重來一次,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錯。
是愛的,愛過的。
可結局無法改變。
命運總是一環扣一環,兜兜轉轉,該來的因果報應一個也不會少。
沈逸在洛奕俞目光催促下,顫抖著抬起手,露出手臂內側。
有誰不無辜,又有誰甘心?
誰給過誰選擇的權利?
第一下重重落上來時,皮膚便瞬間開裂,浮出一道紅印,緩緩滲出血來。
果真,一下見血。
沈逸沒躲。
他內心自我厭棄感不斷加深,甚至覺得,這是他活該承受的。
他害死了一個城市的人,他和媽媽一樣,違背了自己的信仰。
他該受罰。
很痛,每一下藤條狠抽在手臂上時,都像是往那塊皮肉上狠割了一刀似的。
他竭力克制自己想躲的念頭,努力抬起胳膊維持姿勢,也不知究竟是在和誰較勁,指望誰能來心疼他一下。
許久。
洛奕俞自嘲似的輕笑一聲:「說到底,我只是有點怨恨哥沒那麼愛我,甚至就連我的十分之一都比不到。」
並且,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愛了。
洛奕俞沒說具體數量,一下比一下狠,道道見血,疊在一起的位置便裂得更深,頗有種要直接在這兒活活弄死他的意思。
沈逸同樣沒問。受不住了就緩兩秒,再強撐著把手舉起,身體止不住哆嗦,小臂一團血肉模糊。
第37章 崩裂
好像兩個人心裡都慪著一團氣, 誰也不願低頭。
只是身體上遭罪的只有他一個而已。
洛奕俞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更氣了。他搞不懂沈逸究竟是在犟什麼,明明自己已經幫他報了仇,也把話全說開了, 他哄哄自己又能怎麼樣。
下一藤條便毫無預兆調換位置, 猛地抽在他臉上。
沈逸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失聲驚呼,捂住臉,整個人緩緩彎腰跪伏在地。
他沒有求饒,只是這個姿勢顯得他整個人是那麼卑微脆弱, 好似下一秒就要寸寸崩裂。
洛奕俞緩了下,用藤條點了點床:「上去。」
沈逸閉眼,認輸似的:「小俞……」
「沒用。」洛奕俞又點了兩下,「跪床上去,現在。」
沈逸看了他一眼,咬牙。也不再試圖為自己討些什麼,踉踉蹌蹌爬上去,維持跪立姿勢背對洛奕俞。
他大概能明白洛奕俞要往哪打, 大氣不敢出, 渾身肌肉都在緊繃,只得在心底不斷安慰自己, 總而都是自己身體,打哪大差不差。
卻聽見洛奕俞低低地笑了一聲:「哥, 你自己發現了嗎?自打被我上開始,你一直都在發抖。」
「你害怕我,是單純害怕挨打,還是害怕贖罪?」
他背對著洛奕俞,看不清他說這句話時是什麼神情。
於是, 沈逸沒應聲。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思考太多。
洛奕俞給他什麼,他就受著什麼,只是這樣而已。
忍得住了就忍,受不住了就求饒,洛奕俞接不接受另說……完完全全隨著身體本能走。
似乎,這才是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即便這些,都本不是他該遭受的。
洛奕俞似乎也沒指望他能回答,手搭在他腰間,微微用力:「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