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驍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算累。」
以前打起仗來幾天幾夜不合眼都是常有的事,尤其是他剛登上王位那年,先是阻擊烏達鞮侯的進攻,又要提防鮮卑內部的刺殺,那兩年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的覺,現在的情況對他更是不值一提。
姜從珚皺了皺細若煙柳的眉,目露不贊同,「作為人,就算再強悍也是血肉之軀,一直不休息總會累的,您歇一歇吧。」
借著微弱的一豆燭光,姜從珚看到他原本乾淨流暢的下頜此時已經冒出淺淺的烏青色胡茬,是這兩日忙於征戰沒來得及打理。
自拓跋驍登上王位後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關心自己累不累,他不由得有些新奇,又是她說出來的,新奇之中便多了些愉悅,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叫他格外享受,連先前由烏達鞮侯引起的怒火都消散了不少。
他看了眼床,搭得不寬,但她身姿纖細,只占了小小一半,拓跋驍便不再猶豫,頸腰一轉,順勢躺到她旁邊,也不需要被子,雙手抄到腦後作枕。
姜從珚:「……」
她沒想到男人這麼幹脆,表情僵硬了下,側過腦袋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臉龐,呼出的氣息帶著慣有的灼熱噴過來。
近得讓她很不習慣,可她現在也趕不走他。
而且……她也不是非要趕他走,只是不習慣而已。
姜從珚轉回腦袋,儘量忽略掉男人的存在感不去看他,閉上眼睛準備重新入睡。
夜還很深,蘇裡帶來的五千精兵駐紮在這裡,暫時不會有危險,除了值夜巡查的人,大家都歇下了,帳篷外靜悄悄的。
正值春夏之交,暖意升融,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夜鳥的咕叫和野外細微的蟲鳴。
除了大自然的的聲樂,更為清晰的是…耳際的呼吸聲,平緩而有力,可以想見呼出這道氣息的應該是個強健有力的男人。
他躺在旁邊,規矩得像個正人君子,可男人即便什麼都不做,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無聲的威脅,沉厚的氣息輕而易舉地將她包裹。
姜從珚原本平靜的心緒被打亂,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忽略這道呼吸聲。
她試圖去想接下來的打算,去想謝紹他們回長安之後要怎麼交代,去想自己抵達王庭之後該怎麼去立足……可男人的氣息依舊纏過來。
最後一截蠟燭不知什麼時候燒完了,隨著那微弱的一點豆燈消失,帳篷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忽然,一隻大掌精準無比地抓住了她掩在絲被中的手。
姜從珚渾身一僵。
下意識抽了下,不出意外的,沒有抽動。
男人筋骨分明的大掌猶如鐵鉗,牢牢圈著她纖細的腕掌,熱度灼人。
姜從珚才醞釀出來的一點睡意就被他這一個動作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心臟微微提起,可她又想,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他應該不會有什麼興趣。
「王?」她發出一聲輕輕的疑問。
拓跋驍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纖薄的手背,把她的手掌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將她每根手指,一寸一寸,仔細捏過。
如果只是被他抓著手姜從珚也就忍了,可他還要這樣,捏得她渾身不自在,好像不只是手指在被他揉捏。
她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或許是光線太黑,加上男人一點點沉重的呼吸,她莫名想到那天……那時他的手掌也帶著灼人的溫度覆在她身上,手指上武繭自帶的粗糙感摩挲在她肌膚上,留下一片片紅痕,任她怎麼推拒都掙脫不開。
她又試著掙了掙,果然,男人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相比起她的緊張,拓跋驍此刻還真沒想那些旖旎風情,他只是在想,這麼細若無骨的一隻手,當時是怎麼有力氣刺出那一簪的。
不過捏著捏著,她的手太軟,又柔又嫩,身體確實不由得起了點別樣的反應。
拓跋驍呼吸亂了瞬,長吸一口氣,然後五指一收,將她的手團成拳包在寬大的掌心。
「睡吧。」聲音帶著幾分壓抑的低沉。
姜從珚沒錯過那道紊亂的呼吸,知道以男人的性子肯定沒想什麼好事,但他現在沒表現出那種意思,她只好當做不知,裝作坦然地闔上眼。
他不再作怪之後,雖還被他抓著,到底好受許多,身體依舊疲憊,姜從珚儘量讓自己忽略手背上多出來的那團溫度,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醒來時,姜從珚下意識朝旁邊看去。
沒人。
她心裡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