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寂靜黑悄的暗巷中隱有人影微晃——啪嗒一聲，仿佛一道決絕的落響，一朵火花跌落在杆草上，霎時掀起如浪的火舌, 燎開千層紅蕤，照亮了漆色的濃夜。
「走水了！走水了！」
火勢起得太急, 以迅雷之速燎過了整個門鋪，人們急著潑水滅火，嘈亂中, 檐下本被紅綢遮擋的牌匾不堪熱浪，咚聲落地, 在熱色里映出澄亮的四個金字——
正寧藥鋪。
……
天亮之時，火滅了，鋪中的東西卻已被燒毀, 無法恢復。
程泉等幫忙的夥計趕來時為時已晚，火勢滔天，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一時仿佛轟然坍塌的大廈，只能無力望著化為灰燼的廢墟。
程泉扶著牆柱，柱上的燼灰燒熱了他的手心，他面無表情地握了一把掌里的廢灰，從來溫和的面容陰沉得嚇人，「誰幹的？」
「程大夫，是昨夜突起的大火，可能是鋪子裡的東西還沒收拾好，不慎……」
「不可能！」那人勸慰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程泉厲聲打斷，「我們每日離開前都會仔細檢查，不可能會突然起火！」
「哪有事事仔細的……」那人面露訕訕，要不是看在是燒了他們藥鋪的份上，他早甩臉子懟回去了，「都燒沒了，還是先找掌柜的吧。」
程泉約莫是氣狠了，胸口劇烈起伏，跛了的腿不堪重負，不得不倚靠在黑灰的牆柱邊，「小漫…去安平坊，找雪掌柜來。」
小漫年紀小，不知不覺眼裡已蓄滿了淚水，聞言飛速用袖角擦過面頰，飛快往安平坊的方向跑去。
「程某先代掌柜的多謝各位救火。」程泉緩了緩神，雖說藥鋪沒了，可人情世故不得不考慮，他腿腳不便，只得跪坐著朝眾人拱手，「待鋪里處理乾淨，某再登門致謝。」
街坊鄰居都知道，正寧藥鋪是那雪姑娘買下的，但一直操持的人卻是程泉，如今藥鋪被燒，程泉必然是最為心痛之人，更何況他跛了一隻腳，大傢伙哪會為難他，紛紛上前幫忙收拾殘局。
春姐等人將程泉扶起，沒來得及開口，便聽程泉冰冷的嗓音問：「鍾勤呢？」
「許是…有什麼事吧？」明眼人都看得出程泉此時心情極差，春姐斟酌著語句，「我叫阿武去瞧瞧。」
這邊阿武方走，那頭小漫驚慌失措地狂奔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嘴唇發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慢點、慢點。」春姐一手攙一個，騰出手來幫小漫順氣，「掌柜呢？你喘口氣慢點說。」
小漫連連甩頭，強撐著斷斷續續道：「雪掌柜…雪掌柜失蹤了。」
＊車馬顛簸，褚雪鏡緩緩睜開眼，眼前唯余漆黑。她的手腳都被麻繩緊緊束縛著，連動彈兩分都困難，四肢血液如同凝固一般，渾身僵硬，難受得緊。
「你醒了。」溫潤的男聲離她很近，他們所處一個空間，褚雪鏡被蒙住了眼睛，其餘感官卻因此變得敏銳，那人應是坐在她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