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娘當然知道謝家,只聽她竟然還有些ldquo退而求其次rdquo語氣,終究忍不住道:ldquo小娘子是覺得如今的客人捧場,才生出這多些心思,卻不知要開得起一家正店,背後需得積攢多少家底。rdquo
東京富貴,滿城三千腳店,正店卻只有七十二家,可想而知此中不易。
ldquo便是有銀錢,身後沒半個人如何能行?小娘子想做那lsquo人脈rsquo,可不是空中起樓閣。rdquo張蘭娘語氣還帶著昔日當府尹府上掌事廚娘的矜驕。
便是那謝家,也是先從官做起,又從航海倒賣中賺了不少,這才有今日這麼大名氣。
更別提一條巷子裡,即使再熱鬧,如何能養得起兩家正店?那生意慘澹的宋家酒樓就是例子。
宋家酒樓如今生意越發不行了,店裡夥計別說分紅,工錢好歹拖了幾日才結清,過了個慘澹的年,年後還不知能不能開業。只聽說年前短短這幾日,便有店裡原先的管事陳豪、庖廚長與手底下幾個幫工幫廚聯合起來請了辭。
虞蘅挖蘭娘之前,也曾打聽過那陳豪幾人,品行一般,遂作罷。
其實到如今,她開一家正店的執念已經淡去,又有了些新想法。可自己改變戰略是一回事,被手底下員工夾槍帶棒諷刺又是另一回事了。
虞蘅著實有點惱了,她雖沒什麼老闆架子,卻也不能任憑員工覺得自個資歷老,便隨意輕視。
虞蘅慢抿了口酒,眯起眼看北邊最亮那顆星子,似笑非笑:ldquo我若同你這般想,眼下只怕還在州橋擺灌漿攤子混著,依舊被你瞧不起。rdquo
張蘭娘:ldquohelliphelliprdquo
許是酒勁上來了,虞蘅語氣也不似平日溫和,ldquo蘭娘子,你知道我與你最大不同在哪嗎?便是我從不會自輕自賤,即便眼下糟得不能再糟,我也有那自信。rdquo
ldquo我自信從哪來?便從幾月前你還在嗤我lsquo街頭擺攤那個rsquo,如今你卻在我手底下做事。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張蘭娘難得被人一口氣刺這麼多,對方還比自己小好幾歲,很需要時間來消化消化。
倒是想怒,卻一時想不到更好去處,不敢發作。漲紅了臉,抿著唇,一言不發。
氣氛沉默了會,虞蘅喝盡剩下的椒酒,又吃了兩瓣桔子,被酸得不行。
虞蘅笑笑,站起來,腳步虛浮地去了廚房,不多時,端著兩碗湯麵出來,又去旁的屋子招呼另外幾個小的:ldquo餓了就去吃麵。rdquo
方才吃年夜飯時大夥留著肚子吃菜喝湯,都沒怎麼吃飯,飽得快餓得也快,聽她煮好了面,立時都不打牌了,一窩蜂都去廚房。
虞蘅將面遞她面前
張蘭娘本還在生她氣,不她年長几歲,怪虞蘅也太不留情面。
可先前喝了枸杞酒,這會子又喝椒酒,兩種酒一衝,頭暈得更厲害了,到底抵擋不住面香味,接過那碗,默默吃了起來。
這一吃,就有些詫異,先前年夜飯見識過虞蘅做大菜功底,知道對方長處是在調味與巧思上,可怎麼煮這樣輕便家常飲食也別有自個的風味。
虞蘅又摒棄前嫌,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邊吃麵與她聊天:ldquo其實這樣剩點壇底的雞湯煮麵最香濃,似我們吃鍋子,最後都愛下一餅面收尾,那湯吸收先前涮肉涮菜的精味,面片擀得薄些,好煮入味。還有魚湯涼了凝成凍子,合著裡面碎渣一道拌飯,比新煮出來還香。rdquo
張蘭娘不由自主就隨她的話去夾拿那魚凍,滑膩的魚湯凍和著點碎魚肉、青蒜苗、與辣椒蒜粒碎末一道扒拉入口,空口吃可能有點咸,同面吃正好helliphellip半化不化泡在粥里,最好。
ldquo蘅娘子不是說那條魚留著明日再吃?年年有餘?怎又拿來吃掉了。rdquo阿柳吃著,最先發現不對勁。
ldquo啊呀!rdquo虞蘅拍腿,懊悔不已,ldquo吃醉忘了。rdquo方才那般意氣風發甚至有些刻薄,此時卻帶著股傻氣。
阿盼與阿玲捂嘴偷笑。
張蘭娘看看幾個小姑娘,憋不住也笑了。
第43章 與錢氏拉鋸蜜漬梅花
過完年,各家各戶走親戚,錢氏也托人來虞記,喊虞蘅去家吃頓便飯。
韓家人上門來請的時候,虞蘅還窩在寢居裡頭賞雪烹茶,搖頭晃腦當個無事逍遙小神仙。
難得給自己放這麼長假,年前忙著各處打掃盤點,將這一年的工作收個尾,進了正月,便全然兩幅模樣,整日窩懶在家,自己無事可做,也不許旁人在她面前幹活,成日除了睡便研究吃,直把骨頭都懶酥了,臉亦圓了一圈。
吃什麼好呢?吃梅花。
冬天是梅花獨大的季節,徐娘子原先的院子裡就有一棵頗為粗壯的紅梅,開得火紅熱鬧,初雪一下來,砸落好些花瓣,掉在乾淨雪地上,連雪都染上梅香,那場景、味道,詩意漂亮得很。
虞蘅將這些花瓣與雪收集起來,封在罈子里埋入地下,倒不是效仿黛玉,而是覺得來年開春可以狠宰一筆。
咳,什麼梅雪烹茶、梅花湯餅helliphellip那些年輕官宦娘子最喜歡這個了。
收集的落花還能用來蜜漬,漬得了,自己先品一回。
虞蘅挑了個小雪天,點爐子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