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妝詩做了一首又一首,見難為不過謝祁,顧屠蘇與古大郎等人又舉著棉花棒子來打,結果九哥兒又躲又閃,身法太快,竟然又被他一兩撥千斤似的衝破了第二道關!沒法子了,阿桃和福興等人只好用桌子堵門,結果一個沒看著,硯書這個小叛徒竟然把窗戶的木頭栓子打開了,英勇就義般扒著雕花窗欞嘶喊:「九哥兒,這兒呢!快,跳進來——」
果然,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湘姐兒噔噔噔從樓梯上衝下來,指著硯書嚷道:「好你個內賊!快關窗,把硯書綁起來!」
但來不及了,雖抓了硯書,但謝祁已閃到窗邊,一個撐跳便翻窗子進來了。他落地時還閃過湘姐兒要阻撓他的手,拔腿便衝上樓去了。
濟哥兒舉著棉花棒子守在門口,也是不中用,過不了一招便被謝祁反制,狼狽倒地。
湘姐兒追上來一看,自家那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兄正狼狽地趴在地上,不由嘆氣:「咱們這麼多人竟打不過九哥兒一個!」
「你還學了郗家棍法,你不也沒打過麼!」濟哥兒趴在地上不甘心地嘟囔,羞愧地將臉埋入臂彎——他連手裡的棉花棒子都被搶走了。
湘姐兒翻了個白眼,氣得直跺腳:「我都是跟九哥兒學的,他還能不知道我有幾斤幾兩啊!都怪你,阿姊這就要被娶走了!」
「唉,這也沒法子麼,本來阿姊與九哥兒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他在我們家常來常往都兩三年了,偏生你們還要為難他。多此一舉!」
「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阿兄,看我不撓你。」
兩兄妹倒又打起來了。
歷經千辛萬苦,謝祁氣喘吁吁,額角髮絲已被汗水浸濕,終於站到了沈渺面前。
喜房內,紅綢鋪地,喜字連綿,沈渺端坐於幔帳喜床之上,團扇遮面,只露出一雙笑盈盈的眉眼望著他。
謝祁還沒授官,她便不能穿綠裙,因此嫁衣上衫下裙都是全紅的,九哥兒也是,一身緋紅色的喜服,頭戴簪花的長翅冠——但爬窗子的時候冠都擠歪了。
見他手忙腳亂整理衣冠,沈渺不禁莞爾。
紅燭下,九哥兒今日可真好看啊。
身旁的喜娘也笑盈盈道:「請新郎卻扇吧。」
按照此時的規矩,新郎要用些好東西來交換新娘手中的扇子,譬如提前備好金簪或是玉佩作為交換扇子的信物,也有當場做詩的。只有讓新娘滿意了,她才會放下扇子跟他走。
沈渺眼波流轉,好奇九哥兒將贈她何物。
謝祁總算喘勻了氣,但臉上因奔跑而泛起的紅暈未褪。他上前了一步,彎下腰,伸手去握她另一隻沒有握著扇子的手,將她的手掌慢慢地翻了過來,掌心朝上。
沈渺和左右兩個喜娘,都好奇地看著他。
他手裡攥得都溫熱的銅板,像那次從她掌心裡一枚枚取走時那般,又一枚一枚放進她的掌心。
「十文。」
沈渺一怔,隨即便笑得扇子都跌了。
兩位喜娘不明所以,看著沈渺掌中十枚銅錢,目瞪口呆——十文錢便想騙走新娘子?這謝家郎君未免太過小氣!
她們正欲開口讓謝祁換些正經物件,如玉如意、珍珠等,誰知沈渺已笑著丟下扇子,順勢被他牽起。
見沈渺已笑著站起來了,喜娘笑著搖搖頭,只好端來兩個一剖兩半的葫蘆,倒上酒:「既已卻扇,便該飲合卺酒了。」
喜娘捧到兩人面前,說著吉祥話:「今日合卺,共飲此杯。願君與佳人,歲月同歡,共赴白頭。」
歲月同歡,共赴白頭。
此言如風入耳,謝祁望著眼前盛裝的沈渺,望著兩人相執之手,望著她那含笑的遠山眉、秋水目,喉頭微澀,幾乎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