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試卷上交的最後一天,裴溪留了中午的時間準備做最後一張。
那天中午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南城的氣溫再一度升高了些。裴溪翻卷子最後一面時,額頭上冒了細汗。
在筆尖落到卷面時忽然沒了墨水。
她焦急的又滑了幾次,最後翻開筆袋在重新拿了一支,很奇怪的是剩下的原子筆筆芯都不在了。
這種時候像是在爭分奪秒。
就是在這時候,一支筆遞到她面前,白色外殼鋼筆,上邊是中式宮廷的金紋,筆蓋上有印簽。
裴溪愣住了,抬頭看去。
周嶼淮動了動眉頭,輕抬手腕:「拿著。」
「噢,謝謝。」裴溪聲音乾乾地,她擰開筆蓋時,筆身的冰涼解了暑,從指尖一直延申到心裡邊。
周嶼淮將墨水瓶放在了桌角。
裴溪有點猶豫,她看著筆身,這支筆她沒買到,現場很多人,限量100支。
她當時想,如果是她一定捨不得用這支筆寫字。
「要不然換一支吧。」裴溪扣上筆蓋。
她在周嶼淮眉毛間看到了輕微的皺褶,周嶼淮什麼也沒說,從課桌里拿了一隻原子筆。
裴溪摁動筆頭,將鋼筆放在了旁邊。
周嶼淮拿了一張她面前寫好的試卷,一邊看著一邊坐到了她旁邊的座位上。
那個午後教室只有他們,筆尖在試卷上發出沙沙地聲音。
裴溪有偷看過他,就只是一眼。
「你也喜歡Mia?」
「沒看過她的書。」周嶼淮手裡的卷子翻了一個面。
裴溪填完一個選擇題:「噢。」
「你的筆。」裴溪沒看他,提醒鋼筆在旁邊。
她的餘光知道,周嶼淮正認真看著她的試卷。
周嶼淮當時沒有說話,手裡的卷子往桌面上一擱,同時站了起來,食指點在一道選擇題上:「這裡選a。」
說完,裴溪抽過試卷到面前。
擋住的筆袋漏在了外邊,周嶼淮直接從裡邊摸出一支兔耳朵原子筆,端詳後又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支。
這次是咖色小熊的原子筆,周嶼淮眉頭皺了皺:「你沒點正常的筆?」
「不好看嗎?」裴溪問。
「你那支黑色簽字筆呢?」
「不好看,我昨天扔了。」裴溪不會有那樣的筆,她也不知道那支筆是從哪兒來的,又是怎麼不知不覺鑽入她的筆袋的。
周嶼淮神情愕然,眼眸微眯慢吐出一口氣。
裴溪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那支黑色簽字筆?」
「看見了。」周嶼淮輕撂出話,咖色的小熊頭落進了他手心。
「這支鋼筆不適合我,你拿這個跟我換吧。」
「它沒筆芯。」裴溪對著他背影喊道。
「裝一個不就行了。」
就這樣,這支白色鋼筆到了她手裡。或許最開始並不是想以這樣的方式。這支筆,她一握就是很多年。
每每看到,其實她都能想起那個午後。
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教室。
周嶼淮眼色淡淡地,目光上走落在她的臉上,溫溫地輕蔑淡笑。
是嘲諷,很明顯的嘲諷。
嘲諷那一句錯覺。
他說:「很眼熟啊。」
言語又給了她面子。
裴溪將尷尬生吞下去,故作輕鬆蹲身撿起來。
「你送的,當然眼熟,好用我就留著。」
筆身冰涼,讓她泛潮的指尖感到不適。裴溪起身時深吸一口氣,輕鬆地捏著鋼筆往桌上一撂。
「今天摔壞了,用不了了。」
周嶼淮平靜地看著她,上前一步將筆收回手心:「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拿回去了。」
裴溪聽著,只是淡淡嗤笑:「送人的東西還有收回去的。」
越是輕鬆調侃的話題便越沉重。
「你還打算留著?」
周嶼淮將筆在指尖轉動一圈,輕鬆握回手裡。
裴溪看他,抿出一個笑:「本來就是你的,你拿走。」
「但你的筆,我弄丟了。」周嶼淮語氣輕輕鬆鬆的。
「也不重要。」裴溪就這麼回了。
從他們重逢以後,字字句句都在提當年,而每一次拉出話題的都是周嶼淮。
她調好藥水,手掌正好壓在木盒上,任由盒上篆刻的印花貼著掌紋。
清理工作對她來說並不難,她習慣認真的時候不說話。
周嶼淮也知趣不會打擾,沒有擋著光,沒有坐沙發,什麼都聽了她的,安安靜靜地站在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