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拿著經文姿態隨意的翻閱著,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發問給眼前的姑娘帶來了多大的壓迫感。
「明悔經十幾年前源起大慶,行文見解頗為刁鑽,且經文所表皆太過決斷,並未在大慶廣為流傳。況且白駒過隙,匆匆十餘載,到如今,恐怕大慶讀過這明悔經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祁淮聲色很低,若不是這話一字一句都敲在長寧的心裡,她恐怕也會讚揚一句這低沉悅耳的嗓音,但很明顯,長寧此刻並沒有心情欣賞說話人的音色。
「你不如解釋解釋,你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明悔經出世的時候你才幾歲?從哪知曉的這本經書?」
祁淮緩緩垂眼,撞上了長寧的眼眸。
長寧穩了穩心神,啟唇,話還未說出口,就被男人打斷了。
「還是說,」祁淮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壓根就是從大涼來的?」
長寧瞳孔一縮。
祁淮似乎是笑了笑,「據我所知,這明悔經雖未流傳於大慶,卻很受大涼王室的喜愛。上一任大涼王上就很是追捧這本經文,導致這明悔經曾在大涼盛極一時。」
長寧從未想過,僅僅是第二次見面,祁淮就能從這些細枝末節中發現這麼多東西。
這男人的警覺性遠遠超過她的想像。
長寧久未開口,祁淮挑了挑眉,「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我的問題,你不打算替我解惑麼?」
長寧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這男人剛剛是在回答自己問他的問題。
她上一句話是在問,他瞧出了些什麼。
祁淮摩挲著手裡的扳指,語氣帶了些興味,他指了指這座佛堂。
「這裡,我的。」
「問題,也是我先問的。」
「現在答案我都毫不吝嗇的先告訴你了,姑娘是否也該禮尚往來?」
長寧:「……」
長寧輕輕撫平被風吹起的面紗,才開口:「我確是從大涼而來。」
祁淮挑眉,不置可否。
長寧卻沒打算解釋那麼多,她略微放鬆了下身子,從祁淮手中拿過那捲經文。
祁淮雖詫異,卻也放鬆了力道,由著她將經文抽走。
「明悔經在大涼家喻戶曉,幾乎被尊為國經,陡然在這瞧見,確實讓我頗感意外,」長寧伸手一一撫過經文上的墨色字跡,側著頭問祁淮:「不過,我從大涼來的難道犯你們大慶律法了麼?」
她蔥白的指尖在漆黑的墨跡上緩緩拂過,極致的白與極致的黑,像是一幅暈染過的水墨畫一樣展現在祁淮的面前。
男人眸色像是被墨色侵染,濃烈翻湧。
祁淮久未答話,長寧卻也不惱,只將經文捲起來握在手中,朝離她極近的男人揮了揮。
「這經文,送我可好?」
瞧她這樣子,祁淮倒是沒忍住笑了,「你這哪裡是徵求我的意見?」
這分明是已經將他抄寫好的經文牢牢攥在手裡不放了。
前方的姑娘眉眼彎了彎,似乎是笑了。但隔著面紗,所有的一切都被朦朦朧朧的白紗遮掩住了,祁淮看不真切。
他捻了捻手指,不知為何,這一刻,想掀開這面紗的想法竟如此迫切。
祁
淮從來就不是個願意委屈自個兒的人。
「我的經文,可不是那麼好得的。」他語速很慢。
長寧眨眼,歪著腦袋看著眼前的男人。
祁淮忽然站直了,他眸色沉沉的瞧著長寧——下一秒,男人忽然伸手,朝著她耳後探去。
——卻被長寧眼疾手快的躲開了。
長寧往右邊躲了一步,動作間,白紗從祁淮指間划過,他下意識握住掌心,白紗卻從掌心划過。
短短兩秒,白紗只輕輕的揚起了一角,卻很快落下,虛影之間,祁淮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些什麼,卻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瞧見就已塵埃落定。
祁淮指尖捲起,收緊了虛空的手掌。
長寧側過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祁淮,「這就是要您經文的報酬?」
祁淮緩慢背手,細細地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半點也沒有碰了個軟釘子的尷尬。
長寧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將手裡的經文原封不動的放回了書案上,「若是這樣,那看來我還是無福消受貴人親手抄寫的經文。」
「這明悔經雖然難得,但我也不好奪人所好。」
「原先並不知曉這小佛堂是您的地方,貿然打攪實在抱歉,」長寧福了福身:「我的侍女來了,就不過多叨擾了。」
說罷,長寧朝著祁淮點了點頭,便從他身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