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周馳野也算得上是「家賊」,既然稱了一個「家」字兒,那太子就不會越俎代庖對周馳野動手,肯定是要原原本本交給侯夫人的。
這也是他們倆能從地牢里出來的原因。
方才白玉凝一出來,聽見這下面的小吏說上三言兩語,就知道了局勢,眼下太子當權,二皇子的黨羽都被打的頭破血流,而他們這倆罪魁禍首居然還沒死,那一定是有人特意授意過的。
他們倆,是太子專門留給侯夫人的。
至於侯夫人如何做……那就不知道了。
周馳野的煩躁更重了些。
他臥薪嘗膽到現在,拼出一條命去,就是為了能從二皇子的手中得到權勢地位,給自己拼出來一條命來!而眼下呢?他白白吃了這麼多苦,被吊在暗牢里這麼多日,卻什麼都沒有得到!什麼都沒有得到!
這便罷了,更要命的是,現在二皇子藏起來了,他卻被送回了侯府!
他被送回了侯府,就是送到了秦禪月的手底下,到時候,他還能有活路嗎?
上一個背叛母親的大哥,跟周家人一起在戲樓里給母親找麻煩的周淵渟……自從那一日從戲樓里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周馳野不是沒打探過,得來的消息都是說,周淵渟暴斃了。
他知道,是母親下手殺掉了周淵渟。
母親都能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掉,為什麼不能殺掉另一個親生兒子呢?
一想到自己的結局,周馳野就覺得後背都發麻。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他還想活著!
他下意識抬手,抓過對面的白玉凝的手腕,聲線低沉的說道:「今夜我們就逃吧。」
白玉凝定定地看著他。
「我們逃出這裡。」周馳野沒察覺到白玉凝的目光,他沉沉的看著她,語調慌亂急促,道:「我們離開長安,再也不回來。」
周馳野惶惶的心漸漸安下來,他握著白玉凝的手,心想,只要他跟玉凝在一起,那不管在什麼地方,他們都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他可以拋卻周馳野這個名字,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安安穩穩的帶著他的玉凝活下來,他就算是不能去做官,也有一身才學和本事,落到那些賤民裡面,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粗茶淡飯,一日三餐。
而白玉凝緩緩垂下眼睫,輕聲道:「我不能不回來,我要去找二皇子。」
周馳野跟自己的父母斷了親緣,可以就這樣離開,但是白玉凝不行,白玉凝還得為她自己的父母奔波,她需要二皇子的勢力去幫助她撈出來她的父母。
讓白玉凝拋下一切,去鄉野間做一個農婦,每日洗滌衣裳,白玉凝是做不到的,她可以蟄伏,可以受辱,可以死,但她不能平庸,不能碌碌,不能變成一顆誰都能踩一腳的野草。
她還要用她這破舊之身,繼續在長安攪弄風雲,哪怕是最低等的雀鳥,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琉璃屋檐下,成為貴人的口中食。
雖然她這一次失敗了,但是白玉凝知道,二皇子不會拋棄她的。
二皇子這個人,底線稍微比太子高一點,太子是利用完了之後看價值,有價值就留沒價值就弄死,秦夫人進塔里這麼長時間,太子是真的不聞不問,秦夫人就算死塔里了,也只會變成太子處置二皇子的理由,他絕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活去影響自己的計劃,但是二皇子稍微講點情面,他睡過的女人都會在成婚前專門給送走,安排一個出路,更何況是為他搏命的謀士。
就算是白玉凝和周馳野沒有成功,但是二皇子也會看過去的情分,給她和周馳野一條活路。
周馳野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二皇子」這條路,但是既然白玉凝開口了,他自然就也應下來。
白玉凝想去哪裡都好,他都要跟著,他們永遠不拋棄對方。
這時候,馬車搖搖晃晃,終於到了侯府之前。
一大群奴婢小廝私兵們進府,周馳野和白玉凝被裹挾在其中,踏入了熟悉的府院內。
這府院幾日間沒人打理,風吹雨淋,瞧著這偌大的宅院都荒蕪了不少,等人群漸漸撲進來,將此院落填補起來,人氣兒喧騰,侯府里又重新熱鬧起來了。
管家嬤嬤張羅著讓眾人趕緊回去洗漱,換身衣裳,去去晦氣,晚間可得加餐加飯,吃些好的,管家嬤嬤還開口說:「一會兒老奴去和夫人討個賞,咱們大難不死,可得討個喜頭!」
一群人滿身輕鬆,一臉喜意的應和。
唯有人群中的周馳野和白玉凝兩人一言不發的離開。
他們眾人都剛回來,也不曾瞧見秦夫人,大概是秦夫人正在招待太子,沒空搭理他們兩個小的。
所有人熱鬧之中,他們倆快步回了劍鳴院,回來之後就開始收拾。
想要逃跑,總要帶走一點東西,金銀細軟要有,一些假身份路引要有,全都羅列好了之後,他們倆就琢磨著當夜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