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溫憐看著宋子津,跟在他後面問他為什麼不幫自己講話,為什麼要給魏鶯撐腰,問他,到底誰才是他的妻子。
身體昏沉,心上無力,連手都無法抬起。
溫憐感覺自己好似被鬼魂附體了,提不起半分力氣,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知為什麼要睡,可醒來後,想到自己既見不到父親,又無處可去,她又闔上眸子,睡了過去。
她的夫君不喜她,宋府不是她的家。
溫憐想父親了,雖沒有記憶,可想起他時,心中很安心。可父親仍在牢中,連見一面都難。
沒人能讓她依靠,夢裡的那棵楸樹再次出現。花枝爛漫,唇瓣研磨。花汁依舊苦澀,比上次更甚。
再醒來時,已經到了申時。
溫憐沐浴後,意識才算清醒些許。
忽然門外傳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沉穩有力,並不急切,高大的身影透過窗紙印在門上。
溫憐連忙穿衣,整理衣服,命丫鬟去開門。
身穿白衣的男人站在門外,拿著紅木食盒,慢步走了進來。
「表哥?」
看到男人的瞬間,溫憐站起身,眼神困惑,不明白他為何深夜前來拜訪。
未等溫憐詢問,他溫聲解釋,「姑母得知表妹回府,特命我前來探望。」
男人聲音平穩,雖冷淡平靜,但莫名讓人感到幾分安心。
溫憐走至他面前,輕聲道謝,只說自己無事。她不告訴徐逸之自己的事情,可他的目光極為通透,仿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不說,徐逸之也未多問,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面上,打開木蓋,將裡面的菜餚一一拿了出來,「姑母命小廚房準備了晚膳。」
溫憐眼下滿腔鬱氣,沒有胃口,雙唇微張,方要說自己不想吃,對方好似察覺到她的意圖,頭也不抬輕聲道,「姑母命我留在這裡陪阿憐用膳。」
「若阿憐推辭,我受姑母責怪,也與表妹無關。」
他平靜闡述,可說出的話卻令溫憐無法推脫。
溫憐緊抿著唇,只好走到桌前坐下,輕聲道,「謝過姨娘好意。」
徐逸之拿起筷箸,放在溫憐面前,他身穿白衣,分明是一副書生打扮,可眼下所做之事,卻是下人的事情。
溫憐猶豫片刻,請他落座。
方才透過窗紙向外看時,只覺他身影高大,比一般男子還要魁梧,可眼下湊近一看,卻發覺這人的身形極為削瘦,手指修長,冷白的皮包裹著骨架,好似一副行走的枯骨。
「表哥……」
溫憐想問他是不是在府中過得不如意,有人苛責了他,可想到這人是個書生,之前又聽二姨娘講過,她這位賢侄心思極重,不願受人施捨,她當初勸說良久,這人才答應借住府上,做父親的門生。
到嘴邊的話又被溫憐咽了回去,她小心看著男人的面容,拿起筷箸,低頭默默用餐。
這期間,徐逸之只坐在一旁,手中捧著一本書,垂眸閱覽,沒有同她閒聊的意圖。
待他準備離開時,溫憐才叫住他,將一袋銀子交給他。
徐逸之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銀子,眉眼冷清,淡聲詢問,「表妹這是何意?」
他面色平靜,可語氣明顯冷了下來,眸光審視,無聲打量她。
第19章 桃花扇4宋三夫人,快些回府罷
溫憐搖頭,知道他會深想,尋了一個藉口,輕聲解釋,「那日在詩會見到表哥,之後才得知,表哥竟得了魁首,未曾看到詩作,實屬遺憾,所以……」
溫憐抬眸,眼神格外真誠,「想請表哥作詩一首,留作珍藏。」
徐逸之執手站立,身姿若青竹挺立,只垂眸注視她,眸中情緒寒徹如冰。
溫憐拿銀子的手微顫。
被識破了。
她無意冒犯,可若對方不喜,自己的好意反倒成了折辱。
溫憐低頭,微微耷拉著腦袋,幾不可查輕輕嘆息,方要收回手中的錢袋,冷白的手覆了上來,輕微合攏,將她的手連同錢袋一同握住。
饒是在夏日,男人的肌膚極其冰冷。
涼意順著指縫蔓延至皮下,不似正常人的手,倒像是徹骨寒冰,沒有一絲暖意。
溫憐忍不住在心底打了個寒顫。
「好意心領了。」
他說完,冷冷瞥了溫憐一眼,收回手,拿著食盒書籍,轉身離去。
溫憐站在原地,過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識,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是她自作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