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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笑了:「我本來就是負責給大師兄盯梢的。」

「如果昨天夜裡他勤快點跟上去追到賊窩,今日也不用麻煩這一趟了。」

十三郎遲疑地說:「幹這行少有單獨行動的,如果那人還有別的同夥,師兄獨自去追,只怕九娘你一個人……」

聽他這樣說,寶珠一愣,接著冷哼一聲,豪氣萬丈地說:「昨夜是我親手射中賊人,哪裡用得著他保護了?再來一個才好,我射他一雙!」

十三郎心想:你早上起來吃飯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淚痕,現在又逞強嘴硬。他不好意思當面戳穿,只能唯唯諾諾稱是。

寶珠自吹自擂一番,可惜此時身邊沒有侍衛和宦官們輪番阿諛逢迎,吹了幾句吹不下去了,只好轉移話題:「就是不知道方大戶引以為豪的寶物到底是什麼?是藏在哪個角落誰也找不到,還是當年就被亂軍搶走了?」

十三郎驚訝道:「那東西不就擺在九娘眼前嗎?那麼大一個,你沒看見?」

寶珠勃然大怒:「一百步內我能射中雀兒的眼睛,你敢說我眼神不好?!」

十三郎一縮身子,顫聲說:「就是屋裡那副壽材啊,那是龜茲板的,市舶司來的西域貨,很稀罕呢,大師兄沒跟你說?」

寶珠緩緩張大了嘴,腦中浮現出那副油漆斑駁的破棺材,呆了半晌,震驚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這世上再寶貴的東西,在不識貨的人眼裡都只是晦氣的廢物,擺在眼前也不認識,這一點上,她跟那個苦尋寶物不得的賣魚人沒有任何區別。

「我猜方大戶當年受到拷打,應該當場就招了,不過龜茲板相當沉重,那些兵匪就算貪婪,也沒辦法隨身帶著一口棺材,又不好變現,只能丟下了。」

十三郎頓了頓,以崇敬艷羨的口氣解釋道,「雖然龜茲板挺值錢,不過那是民間的值錢,跟九娘你那口帝王木金絲楠的棺槨還沒法比。那是有錢沒處買,用了要抄家的。」

聽他這麼比較,寶珠一時間五味雜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自豪。

十三郎已經提前買通門吏,兩人牽著驢進城,果然一路毫無阻礙,兩人在縣城街頭尋了一處小酒肆,打算坐下等待韋訓歸來。

進門時看見一桌四個穿灰布袍的粗莽大漢正在推杯換盞,鬧哄哄的好生聒噪,酒水菜蔬淋漓,灑得滿桌都是,更有幾隻綠頭蒼蠅、花腳蚊子徘徊飛行。

寶珠一看就覺得心底厭煩,正想撩開門帘出去,又回想起昨天那家小客棧的事。如果不是她嫌棄條件簡陋,堅持不進,也不會有後面被迫住凶宅的遭遇。假如她一直不能適應這種落魄環境,以後的旅程只怕步履維艱。

於是長嘆一口氣,咬了咬牙,返身進屋,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款款坐下了。

店主抬頭見是一位二八年華的美貌少女帶著一個小沙彌進來,心中詫異。這少女衣服不怎麼華麗,頭上只插了一把梳子,舉手投足卻端莊高貴,容光照人,不像普通民間女子。她摘下帷帽和面紗,好奇地四處打量,似乎從未進過街頭酒肆一般。

酒博士過去招呼:「小娘子喝些什麼?小店有自釀的米酒和清酒。」

寶珠一愣,心想這樣地方,崑崙觴之類名品應該是沒有,便撿最常見的問:「有郢州春或者石凍春嗎?」

酒博士搖頭。

「秋清或是桑落呢?」

酒博士又搖頭。

十三郎咳嗽一聲:「這裡的酒恐怕九娘喝不慣,你還是點酪漿吧。」

酪是牛乳或者羊乳發酵成的飲料,因為原料易得,味道酸甜可口,無論高門貴戶還是街頭食肆都能提供,是不勝酒力的女子首選,寶珠點頭說可。

十三郎又要了幾個素酒菜,酒博士端來一碟花椒豆乾,一碟酥炸饊子,一碟鹽煮蠶豆。

遙想長安城幾千家酒肆,其中不乏富麗堂皇媲美的大酒樓,宴飲歌舞日夜不休。但這裡只是一家縣城店鋪,桌塌蓆子半新不舊,一個年老色衰的胡姬無精打采地站在櫃前沽酒趕蒼蠅。

所一致的只有牆上的題字畫壁。

大唐飲酒成風,作詩更是所有階層共同的風尚,只要不是新開的店鋪,粉牆上都有來往旅客揮毫落墨,當然詩句本身質量天壤之別,千古絕句旁邊可能搭配粗俗不堪的艷詩。

地方雖然簡陋,題壁倒是可觀,可見是家開了多年的老字號。寶珠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家酒肆牆上不僅有題詩,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圖畫,鳥雀蟲蛇,茶壺石臼,沒有統一題材,倒像是兒童隨手塗鴉上去的,寶珠不解其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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