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花廳時,霍七郎見廊下放著一具金燦燦的大棺材,仔細一瞧,竟然是金絲楠木的壽材,她心中一驚,這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用的,難道王府的主人要死了?
主屋前,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宿衛分列兩旁,手持長槍,一個年輕內侍見家令來了,馬上為他掀起門口軟簾,李成蔭並不進屋,命內侍去通報:
「請厲夫人出來說兩句話,就說我有要事相告。」
內侍隨即進屋,霍七郎趁機往裡瞧了一眼,沒看清室內人物,只是門帘一掀一閉,一股香風撲面而來,夾雜著濃郁的煎藥味。
片刻之後,屋內走出一個身材微豐、舉止雍容的中年貴婦,衣裳甚是華貴,卻未施粉黛,愁容憔悴,雙目紅腫,顯然剛剛哭過。
她不滿地問:「有何事?」
李成蔭神態恭敬地道:「夫人,楊行簡楊主簿來信。」
厲夫人皺著眉頭說:「到這種時節,就別讓郎君更難過了。」
李成蔭卻曾得過主公嚴令,不敢隱瞞,堅持道:「既是長安的信,說不定有些別的消息,是好是壞未可知,還是請王過目後再行定奪。」
「好壞又有何妨,眼下人已經燈枯油盡,撐不住了……」話未說完,厲夫人落下淚來,她趕緊拿帕子拭去,恢復了嚴肅的表情,腰杆挺得筆直。只是聽見頭頂屋檐上悽厲的鴉鳴聲,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霍七郎插嘴問:「王便是王英?他住這屋裡嗎?」
厲夫人瞪了她一眼,未置一詞,李成蔭解釋說:「楊主簿一向謹慎,讓驛使見到人才能給信,或許涉及機密,需在節帥派人來問之前讓王看到。」
厲夫人無奈,嘆了口氣,點頭同意霍七郎進去。門旁的宿衛將領立刻上前,客氣地請霍七郎卸下兵器留在外面,那將領三十出頭,手持一丈威,生得甚是勇悍。見霍七是個女子,不便親自搜身,就叫旁邊的內侍簡單往她身上摸了摸。
霍七郎心中越發疑惑,送個信而已,何須如此戒備?這個王英究竟在王府擔任什麼高級官職,怎麼比他爹楊行簡的氣派還大?
卸下兵器搜過身,終於能進屋了,霍七郎見這宏偉的主屋比許多佛寺大殿還要寬敞,內部空間用華貴的屏風分隔開,滿屋的家具擺設光彩奪目,瞧著讓人眼前發暈。
霍七郎曾經跟師父陳師古下過墓,雖不了解來歷,也知道每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奇異寶,不禁咋舌。又見案几上擺放著許多新鮮果品,有許多見都沒有見過。
只是剛到八月下旬,還沒到穿夾襖的時節,室內就點燃了取暖炭盆,伴隨著那股苦澀煎藥味,沉悶空氣中充斥著一種死氣沉沉的絕望氣息。
一群婢女和內侍屏聲斂息站著,其中還有兩名大夫模樣的男子,厲夫人揚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僅她和家令留下。
室內光線昏暗,主人的臥榻圍著綾羅帷幕,床前立著一具高大的屏風遮擋視線,左右兩座一人多高的鎏金蟠龍燈盞燭火黯淡,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聽呼吸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
厲夫人走到屏風後跪坐下來,對臥床那人耳語了幾句。
李成蔭指了指臥榻,對霍七郎道:「請驛使將信拿出來吧。」
霍七郎向前走了兩步,遲疑地問:「你就是王英了?」
稍頃,屏風後傳來一個低緩而疲倦的聲音:
「對……我就是……韶王,瑛。」
作者有話說:
霍七的老家,唐代的瓜州位於今天的甘肅省酒泉市,是河西重鎮。
根據唐代幽州城垣位置推測,哥哥大約住在如今北京二環宣武門西大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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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內容參考資料《長安與河北之間-中晚唐的政治與文化》《唐代藩鎮研究》《身份、記憶、反事實書寫:隋唐時期幽州墓誌研究》《唐代藩鎮與中央關係之研究》《從胡地到戎墟:安史之亂與河北胡化問題研究》《危機與重構:唐帝國及其地方諸侯》
註:雖然列出參考書但畢竟是架空故事,沒有完全按照歷史書寫。
第121章
韶王,瑛。
霍七郎愣住了,隨著入府以來經歷的種種陣仗,即便再遲鈍的人也該意識到,臥床之人就是皇帝的兒子,官任幽州刺史的親王,他不可能是楊行簡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