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繼續解釋,李元瑛亦未再追問。
霍七郎剛來王府時,曾從布料庫房順了一件他穿過淘汰的裡衣,和自己的衣裳替換著穿,後來「坦誠相見」時李元瑛曾見過數次,但他從沒提過。
繚綾這般嬌貴的絲織品,過水洗幾次就會脫色,她搓衣服手又重,月白色已經完全褪成原白色,面料也早已失去原有光澤,李元瑛衣物眾多,想必認不出這樣一件褪色的舊衣曾屬於自己。
霍七郎道:「我還有件夾襖押在長安的質鋪里,想來今年冬天是來不及回去贖出來了,逾期死當就會被賣掉,真是可惜了。」
李元瑛皺眉道:「你缺錢到這種地步?」
霍七郎笑道:「窮人都是這樣過冬的,只有一件冬衣,天熱時當掉換錢應急,等天冷得受不了再籌錢贖回穿上。不像王府這樣奢豪,連下人也會每年發新襖。」
李元瑛腦中立刻湧現出許多念頭:僅有一件衣服如何清潔、放在質鋪里會有陌生人隨意穿著等等令人毛骨悚然的衛生問題。數次張口欲問,但最終不想知曉真相,閉嘴佯裝未曾聽過。
穿好中衣後,李元瑛叫她取來外袍和玉帶,霍七問:「大王夜裡沒有睡好,不再歇息片刻?」
「明天有祭祀,我要出門去憫忠寺上香,從今日起就要籌備祭禮。」
「祭祀誰?」
李元瑛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的紅衣,道:「我母親。」
霍七郎拿來他的外袍,疑惑地問:「忌日?我怎麼記得貴妃去世時天氣還挺熱的?」
那雖然是七年前的事,但薛貴妃在世時的無雙寵遇和傾國傾城之姿,還有絕代佳人香消玉殞,都讓長安的人難以忘懷。
李元瑛道:「明日是她歸葬入陵的日子,忌日則是五月十九。」
普通平民停靈不過七日,皇室貴胄則要長得多。禮記規制: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李元瑛依然記得母親落葬之前,某宗室送來的一首淒絕輓聯:
艷花忽盡夏五月,命葉易零秋一時。
她於五月中旬難產血崩仙逝,棺槨在宮中停柩至同年秋天十月,冠以「貞慈皇后」的諡號,鄭重葬入皇陵。這流程符合正常凶禮的安排,相較之下,萬壽公主的葬禮則顯得極為異常。
當時長安傳來的消息,寶珠「猝死」於五月十四日,短短五天之後,就被急匆匆地葬入終南山下一處荒廢的親王墓穴之中。也就是說,寶珠被活埋落葬的日子,跟母親薛貴妃的死亡日期,竟然是同一天。
天下豈有如此巧合之事?抑或是有人故意安排?李元瑛並不認為那只是單純的偶然。
穿好外袍,兩人面對面站著,四目恰好齊平,霍七郎雙手環著他的腰,為他束上玉帶,隨口問道:「這香是非去外面的寺廟燒不可嗎?」
李元瑛反問:「怎麼?坐馬車去也用不了多久。」
霍七郎道:「我疑心幽州有什麼地方要起衝突,大王近日最好少出門。」隨即將昨夜在賭坊中見到那幾個士兵舉止可疑的事道出。
這個消息瞬間引起了李元瑛的注意:「你有幾成把握?」
霍七郎道:「七八成吧。大王的親衛都是有錢人家出身,軍餉也高,不熟悉下級士兵的拮据,他們那樣有今天沒明天的玩兒法,定是要出事了。」
李元瑛追問道:「他們口音如何?能分辨出是哪一支部隊的人員嗎?」
霍七郎聳了聳肩:「我不是幽州人,能聽懂他們的方言就不錯了。再說去那種地下賭坊的人會故意隱藏身份,免得招惹麻煩,大家全是平民服色。」
李元瑛沉吟不語。
如今幽州鎮與鄰國的演武會即將舉行,城內活動的不僅有節度使劉昆的親衛牙兵,還有薊、媯、檀、易、定等各州刺史帶來的少量州兵,更有契丹和奚的外國使臣。霍七郎和宇文讓都不是本地人,聽不出這幾州人士之間的口音差距,因此無法辨識具體身份來歷。
他又問還有沒有察覺別的可疑動靜,霍七郎提到曾在酒樓中見到一個帶著假鬍子的圓白臉男人,看著有些面善,李元瑛並未上心,只道:「聽起來像是宦官的模樣,大概是監軍使的下屬,戴上假須掩蓋身份,跟你一樣偷偷跑出來買醉。」=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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