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五日艱苦跋涉,一行人終於來到天下九塞之一的井陘關。
這是太行山脈中的一條隘道,猶如一條蜿蜒曲折的巨蟒,扼守溝通晉冀兩地的咽喉,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見證了無數硝煙烽火、成王敗寇。
寶珠常在史書中讀到這關塞的威名,如今親身踏入險峻異常的山道,但見綿河裂谷而出,兩側石壁如斧劈刀削。過往旅客到此,只能排成一行,魚貫而行才能過關。果然如同史記所述: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
周青陽騎在青驢上,見此壯美奇觀,忽地引吭長嘯。她內力雄渾,豪壯之音在山道中盤旋升騰,九轉迴蕩。然而幽谷回聲,無人應答,恰似仙鶴獨鳴,空靈寂寞。
寶珠覺得這聲音太過寂寥,一股悲涼之氣。待嘯聲漸漸沉寂之後,她突發奇想,也跟著喊了兩聲:「我是寶珠!我是寶珠!我想留名!」
谷中傳來陣陣回音:「我是寶珠!我是寶珠!我想留名!」
十三郎咯咯笑了起來,跟著湊熱鬧大喊:「我是善緣!我是善緣!我想當住持!」
二人的聲音充滿純真喜悅,沖淡了周青陽嘯聲的孤寂。她不禁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笑意,指點寶珠如何運氣發聲,能讓聲音更響亮,更悠遠。
幾個人爭先恐後仰著頭朝山谷喊了起來,連楊行簡也拋開了矜持,高聲喊出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發跡願心。唯有韋訓默默立於一旁,悄悄望著寶珠,他的心愿無法宣之於口。
眾人且歌且行,眼看即將走出關隘最狹窄處,突然一股極為濃烈的惡臭撲面而來。周青陽與韋訓臉色驟變,然而那惡臭的源頭正位於旅人必經之路上,無法繞行。
只見道旁一處石台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碼放著不知幾百幾千顆腐爛人頭,下層的頭顱爛得面目全非,上面的依稀還能看出屍主生前面貌,形成一座散發死亡氣息的小丘。寶珠頓時駭然失色,渾身寒毛直豎。
十三郎出身殘陽院,平日對死屍見怪不怪,但這般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恐怖場景,也是平生頭一次見,驚聲問道:「這是什麼?!」
「京觀。」周青陽神色冷峻,「此疾乃人間不治之症。」
楊行簡愣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用書中的內容向寶珠解釋:「這是戰爭過後,勝利一方用敗者的屍體堆積而成的土丘,用以炫耀戰功。井陘關是天險要塞,成德軍故意在此堆砌京觀,是為了展示武力,威懾敵人。」
屍臭濃烈到令人窒息,剛才山谷回聲遊戲帶來的興奮一掃而空,眾人都不願再往那骨肉之丘上多瞧一眼,加快腳步,匆匆離開。
周青陽的計劃是進入太行山脈遁世隱居,井陘關便是她此行的終點。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刻,楊行簡在一處空地停下牛車,拿出乾糧分給眾人,權當是歇息。
韋訓走上前,對周青陽道:「已送你抵達約定之處,該把那丹方給我了。」
周青陽沉默了片刻,對他說:「再往山中送師伯一程吧,那方子很長,需要一點時間才能交代清楚。」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寶珠等人歇息的地方,說道:「此處空曠,視野開闊,來往之人都能看得清楚,你能及時趕回去。」
作者有話說:
關於火藥的發明,主流說法認為是唐代一些術士煉丹時意外發明的。既然沒有確定具體是哪個人,大家也不介意我在架空故事中將這項殊榮給予女冠吧。
第210章
青驢馱著即將歸隱的女冠,沿著若有若無的獸徑,不疾不徐向大山深處緩行。
韋訓跟在後面,腳步拖沓,頻頻回首張望,確保寶珠她們一直在自己視線範圍內。
「直接把方子抄一份給我不行嗎?我現在識得一些字了。」他不滿地說。
「耐心些,你苦苦找了那麼多年的藥,總該了解背後的來龍去脈。」
青陽道人平和的嗓音中透著幾分疲憊,緩緩道:「這丹方要從天寶九載開始說起。五十多年前,大唐仍是空前絕後的太平盛世,四夷咸服,歌舞昇平。有一日,你師祖赤足道人突然命我們四個一同下山,去完成出師最後的試煉。這試煉的題目便是——何為樂土。」
「天寶九年。」韋訓皺著眉頭,思索後脫口而出,「那是天寶之亂爆發五年之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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