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不知桃花塢的存在,只知道人。販子猖獗。
皇帝關注桃花塢已經有許久,這次出動高諶和薛如海,也是想將桃花塢背後的人一網打盡,但聽上面的風聲,此事進展不太順利。
阿命心情一般,語氣平平:「這麼大規模的地下市場,一網打盡多少有些費力。」
高諶和薛如海早出晚歸已有幾日,卻絲毫頭緒沒有,前兩天還叫去阿命,吩咐她整理相關的卷宗。
整理卷宗本是鎮撫使做,但不知為何,皇帝指名道姓讓她接手,瞧著是有歷練她的意思。
一男一女與迎面而來的季明敘擦肩而過。
季明敘腳步一頓,側頭去看阿命,眸光落在她無波無瀾的面上。
女人身形如常,旁邊的溫奉和則又跳又笑,扎眼得厲害。
季明敘斂下眉間神色,秋風又起,他一腳踩在地上那些凌亂的枯葉,徑直出宮。
出了午門,打馬向醉春樓趕,待進了房間,寂安便通秉:「世子,朱林皓的行蹤,沒有線索。」
朱林皓失蹤至少半月,朝臣們因其失蹤個個驚慌不定,成日吵得鑼鼓喧天。
錦衣衛都沒有線索,季明敘從一開始也沒抱什麼希望能找到他。
他撣了撣袖上方才迎風沾上的落葉,落座的功夫喝了口茶才道:「查過阿命的人麼?」
寂安沉思道:「也是蹊蹺,自朱林皓失蹤的那一日,公主府上大半精騎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府中現下只剩那老者白音,和其餘幾個年紀大的人。」
阿命的手下們個個身手矯捷,且極為機警,寂安不敢派人連番查探,生怕惹來懷疑。
季明敘靠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上的短匕首,眼皮懶懶掀開:「將人手撤回來,她府中沒有閒人,繼續盯下去也是一無所獲,還不如看著楚國公府。」
楚國公府有不少他們埋下的釘子。
寂安好奇:「世子懷疑朱林皓失蹤與楚國公府有關係?」
季明敘:「楚國公府各方勢力混雜,你讓手底下人仔細做事,看看還有誰的人,朱林皓此前夜宴之上背叛慶願,身後定是有人作保。」
朝堂鬥爭明暗交錯,但還未至魚死網破的地步,季明敘現下每日替皇帝做一些情報工作也是閒的緊,遂想查清楚都有誰覬覦著皇帝的位子。
寂安恍然大悟。
朱林皓膽子小,若非身後有人,定不會背叛慶願。
說到那夜生辰宴,寂安試探著問:「最近月大人......沒來找您嗎?」
自上次季明敘下值去尋阿命已過半月之久,兩人竟然一點往來沒有。
季明敘也很少宿在侯府,日日出入醉春樓,不少關於他的流言都甚囂塵上。
男人大手正落在一旁的酒盅上,聞言瞥了他一眼,大拇指頂開酒瓶塞子:「滾。」
「好嘞。」
後者乖乖去辦事了,臨走前就看見他一人坐在窗邊,手裡的酒沒命似地往下灌。
寂安摸不著頭腦,尋思誰又惹著這位大爺了。
...
又過一日,阿命在值房內和劉從仁值班。
邊關苗亂的消息傳來,南魏兵敗,戰損三萬人,丟糧草不計數,丟輜重若干。
「此戰乃郭雲山、郭超父子二人統帥,他二人本就是空杆司令,手下兵將寥寥,此番又丟掉三萬,於朝廷而言乃損失慘重嘍,更遑論那些丟失的糧草和輜重,哼,依我看,這還平什麼苗亂,可早些將兵權還給徐陵吧。」
劉從仁背著手在屋內踱步,將那摺子的副本甩在桌案上,氣得就差破口大罵了。
阿命在一旁翻看卷宗:「劉大人可莫要逞一時口舌之快,這朝中人心叵測,說不得哪天你我二人就被御史台參奏一本。此前我聽聞,那抵抗苗亂的元帥乃是徐陵徐將軍,又為何變成了郭氏父子?」
劉從仁「嗐」了一聲:「那時候你還沒進宮做官呢,這個徐陵將軍是徐閣老的侄子,三十多歲的年紀就當上了畢節地方總督,因才幹突出,陛下任命他平叛苗亂。後來麼———」
他笑而不語,沒再說下去。
「徐閣老的侄子?」
看來這徐陵是徐文達派系的人物。
皇帝為了壓制徐文達在內閣的勢力,自然不願徐陵太得勢,所以才在平亂中途換了統帥。
劉從仁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沒有再說下去。
阿命心裡敲著算盤,此前深入南魏前,打探到的消息是徐陵掌畢節三十萬兵權,乃南魏權勢最盛的將領。
她應和著劉從仁:「最近朝中不太平,陛下心情不佳,又有桃花塢作祟,三法司諸位還要查朱大人的行蹤,可真是亂成一鍋粥了。」
劉從仁深有體悟地點點頭:「這朱大人失蹤得也是離奇,據說六公主生辰宴當晚他出宮後,連京城內部的錦衣衛都不知他去了哪兒。」
錦衣衛是皇帝監視天下的眼睛,連錦衣衛都對他行蹤一無所覺,皇帝聞此發了一通大火。
阿命起身,放下手中的卷宗,領著一隊人去勘察宮內布防,劉從仁視線落在她桌案上的卷宗,便若有所思地移開目光。
下值後,霞光如血,日落向西。
啟祥宮門前還掛著幾個殘存的白幡。
阿命趁著最後一抹天光,推開宮門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