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預備著犯病犯得最厲害的這幾天請一兩個無地的幫工來,好說把地翻一翻,之後的農活等她病好些再做。
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能招到的幫工越來越少了。
前幾日天氣好,胡婆婆腿疼輕些,出去散步時聽人說最近常有強人賊軍夜裡焚燒農舍,更有甚者光天化日下張弓殺人,是以有無地的流民都向更南去了,只有這些有田不能離家的還苦苦守著。
老人家發了兩日的愁,一則愁沒有幫手春耕怎麼是好,二則愁她一個孤老婆子手無縛雞之力,真有強人辦法都沒得辦法。
愁了兩三日沒有結果,突然就瞌睡來了枕頭,這一日晨間,一個很精幹的小伙子上門來,問她需不需要人做工。
「我們兄弟幾人不要錢,只是趕路路過這裡,稍停一停,換一口飯吃。」
小伙子口音像是南邊人,講話很客氣,態度也尊敬,胡婆婆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但真看到他口中的「兄弟幾人」,她又打起怵來。
來的一共有七八個人,為首的青年二十多歲,一頭剛剛能紮成髻的短髮,烏沉沉的眼睛裡很有凶氣,跟著他的幾個人不論年長年幼都喊他阿兄,不像是在喊兄弟,像是在喊頭目。
他彎腰進屋的時候,胡婆婆看到這年輕人背上好像紋了很大一頭野獸,從領口扎出一顆猙獰的頭顱來。壞了,胡婆婆想,別再是把強人引到家裡來了。
青年人們坐定,為首那個紋身的開口:「阿婆,溫……我誒兄弟們明日裡幫你做活,不要錢,給一口吃食就好,如果旁人問起來,只說我們是你的子侄,從南邊過來。」
他說話時所有人都沉默著,話音一落就齊刷刷地抬頭看向胡婆婆,看得老人家急急忙忙躲去灶台後。真怕人啊,她想,現在如果喊人來,鄉里人也打不過這七八個強人吧?更不要說他們要是什麼「點子」「哨子」之類派來打聽情況的,後面可能還有更多人埋伏著。
就這麼戰戰兢兢地熬到了晚上,胡婆婆起灶煮了一鍋粥,出門時看到這些青壯里的一個站在門前,對著門外的一隻雞出神。
那隻雞是她留著生蛋的唯一一隻雞,他看著它,好像看著她的半條命。她躲在門後可憐地絞著衣襟,一抬頭又看到背後有野獸紋路的那個青年出來了。
青年抬起手,又快又狠地對著那人的腦袋來了一下:「睇三小睇(看什麼看)!」
被打的那人很委屈地揉揉頭髮,叫了一聲什麼。胡婆婆有些耳背聽不清楚,只隱約覺得應該不是在叫阿兄之類的話。
這群人沉默地吃了粥,沒有一個人嚷嚷著要葷菜或者酒。那隻母雞安然地在雞窩裡睡了,夜色逐漸落下去,屋裡只餘一盞微弱的燈照亮幾個人的臉。
胡婆婆縮在屋角,試探地問他們要不要鋪蓋。
「不要,阿婆,李去睡吧,」那個紋身的青年並不兇惡地回了,「溫幾個坐椅子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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