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們已經是瓮中之鱉,逃不出去了,日軍堵在門外圍而不打,讓陳澈等人有了暫時的喘息機會。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陳澈在倉庫里轉了一圈,找到小半桶汽油,把電台、文件之類的堆在一起,澆上汽油點燃。
他的手下們沉默地看著,火光印著不同的表情,大部分是平靜且麻木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所有人心裡都清楚,撤離已經無望,接下來只有魚死網破一條路了。
兩個德國人坐在一起嘀咕著別人聽不懂的話,其中一個不斷在胸口畫著十字。
紀平瀾把何玉銘的頭抱在膝蓋上,默默地用袖子擦掉他臉上沾到的黑灰,眼鏡早就不知道掉哪裡了,火光里何玉銘看起來蒼白俊秀,神色平靜。
何玉銘確實沒有了呼吸和心跳,可是紀平瀾仍然無法相信槍林彈雨里搶出來的只是一具屍體。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他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何玉銘明明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
他一定沒有死,只是為什麼還不醒helliphellip紀平瀾連想一想自身處境的時間也沒有,心底只有焦急。
陳澈正在給一個中槍的手下裹傷口,皺著眉頭往紀平瀾那邊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這個菜鳥用起槍來倒是厲害,若不是他那一梭子機槍殺了不少鬼子,他們還不一定能活著離開裁縫鋪,可是抱著個死人戀戀不捨的樣子實在是叫人看著彆扭。
這時何玉銘突然動了一下,喘了口氣睜開了眼睛。
他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有紀平瀾一直在想著他一定會醒來,雖然事後想想很是後怕,但這時候他只有驚喜:ldquo何教官helliphellip何教官你沒事吧?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昏過去了是嗎?rdquo何玉銘茫然地坐起來。
ldquo不是昏,你剛才呼吸心跳都沒有了,完全跟死了一樣。rdquo陳澈疑惑地皺著眉說,ldquo你到底怎麼了?rdquo
ldquo不知道,早年就有這種突然昏死的怪病,一直找不到原因。rdquo何玉銘揉揉腦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ldquo我昏了多久,這是哪裡?rdquo
這時候也沒有誰有心情去深究這種離奇的事情了,紀平瀾簡要地說:ldquo大概二十分鐘,日本人包圍了裁縫鋪,我們衝殺出來,被堵在這裡了。rdquo
ldquo你是說helliphellip你們就這麼點人,還帶著我衝殺出來?rdquo何玉銘有些驚訝,這種時候,傷員和沒有行動能力的人一般不是都會被丟下不管嗎,何況他當時還是ldquo跟死了一樣rdquo的。
紀平瀾有些不自然地說:ldquo其實剛開始也就一個小隊,還分散在前後門helliphellip本來我們是能逃脫的,之後來了很多援兵,才被堵住了的。rdquo
ldquo那他們怎麼不攻進來?rdquo
ldquo被打回去了。rdquo陳澈冷笑了一下,ldquo我們已經跑不掉了,所以鬼子覺得沒必要拿命來填,這會兒肯定是回去調重武器了,很快我們就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rdquo
何玉銘沉思了一小會兒,別人當他剛醒過來就得面對快要死了的處境,準是嚇呆了,可是他顯然不是在想這個:ldquo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日本人之前並不知道你們在哪,不然早就把你們撲滅了,跟蹤你的人你也已經殺了,就算我們一路上沒有隱藏行跡,日本人也不會那麼快打聽到我們的去向,那麼究竟是誰暴露了交通站的位置?rdquo何玉銘環視了一圈,裁縫鋪里存活的包括陳澈也只有五個人了,加上他跟紀平瀾,還有兩個德國人,一共九個。
ldquo你究竟想說什麼?rdquo陳澈說。
ldquo我要說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行蹤是被另外的人出賣的,而且這個人是在我們剛回到裁縫鋪的時候,倉促地把我們的行蹤泄露給了最近的日軍,所以日軍才沒有形成有效的合圍。rdquo
一個夥計垂頭喪氣地說:ldquo現在大家都要死在這裡了,你還找內奸有什麼用?rdquo
陳澈陰鷙地看著他:ldquo難道你是認為這個內奸還在我們中間?這些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人,要反水早就反了。如果真的有內奸,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沒傷沒病地突然倒下去,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裝死?你恐怕是沒想到你的手下會拼死回去把你的屍體搶出來吧?要不是他打亂了你的脫身計劃,你現在是不是已經跟鬼子坐在一起喝茶了?rdquo
ldquo你憑什麼這麼說他!rdquo紀平瀾勃然大怒,何玉銘示意他稍安勿躁。
ldquo就算我有嫌疑吧,我也犯不著用這麼離奇和危險的脫身方式,況且假如我是內奸,我完全可以更早就泄露你們的位置,讓軍隊做好周密的準備,而不是在你們馬上要跑掉的時候才匆忙派個小隊來堵截。rdquo
ldquo也許你還想找到德國人在哪裡呢?rdquo
ldquo德國人?rdquo何玉銘看著那兩個一臉茫然的老外,ldquo你不覺得他們才是最可疑的嗎?既然飯店出了內奸,日本人應該早就知道他們在那裡了,要抓他們也早就抓了。除去一開始就知道你們在哪裡的人,和後來知道卻沒說出去的我們兩個,最後知道的就是他們,他們前腳剛到裁縫鋪,日本人後腳就找上門來了,簡直就像是被他們特地帶來的一樣。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