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痛楚都能被撫平麼?
蕭不言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說起來,他上一次體會到痛苦的滋味,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
十六年前。
剛滿七歲不久的蕭泯從一間破廟裡醒來。
他身上滿是灰塵與乾涸的血跡,可身上卻無多少傷痕。那些攻向他的刀槍劍戟盡數落到了護送他的親衛身上,而親衛們應當已經喪命了。
然而蕭泯心中卻沒有生出一絲波瀾,他只覺得困惑。
篝火在身旁噼啪作響,映出漸漸靠近的人影,是個身著僧袍、抱著乾柴的和尚。
蕭泯認得他,畢竟自己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這是個有大功德大智慧的人,或許自己可以從他這裡解惑。思及此處,他開口喚道:「智能方丈。」
智能方丈年紀已經很大了,可面容卻毫無被歲月侵染的痕跡,只有雪白的長須彰顯著曾經。他有些訝異:「孩子,你已經會開口說話了。」
猶記得幾年前,蕭泯的母親曾帶他去往護國寺,憂心為何四歲的孩子還不開口。彼時他與沉默不言的蕭泯對視片刻,告知那位女將:「他只是看到的太多,知曉的太多,不知從何開口。」
而此時,這孩子還在,可其母卻已經不在了。
思及這一路走來見到的累累白骨以及撿回蕭泯時他身側骨瘦如柴卻仍力戰至死的親衛,智能的神色有些動容:「你是因何開口的呢?」
於是蕭泯憶起那座註定守不下的城,與當時困惑至極破口而出的話。
「你們會死。」
周圍的將士先是因他的突然開口而感到驚喜,在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後又面露驚懼。
一個生而異之的神童說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般,放在此時都境遇下,像是某種不詳的讖語。
而後,他又吐出一句話,雖說語氣平平,可眾人都能聽出其中的不解。
「何不棄城。」
智能方丈聞言,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悲色:「孩子,你犯了口業。」
蕭泯記得這兩個字的含義,可卻並不關心。他的聲音因剛學會開口不久而帶著微微的干啞:「我不懂。」
以往在戰場上,他只能看見弱肉強食。人和鳥獸俱是如此,土地與臣民,俱是強者得之。
可鳥獸會在知曉要傷及性命時逃亡,人明知會死卻依舊做出赴死的蠢事。
這實在不應當。萬物都有貪生的本能,即便他知曉任總有一死,不會在死亡到來時驚懼不安,但平日裡卻依舊會避開危險之事。
可為什麼這些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如今命丟了,想做的事也沒做成。明明早知結果如此,可為何還這麼做呢?
刀劍落在身上時,不痛麼?
還有護送他離開的那幾個親衛,他明明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讓他們離開,他們卻不肯。
他是個弱者,並不值得他們拼上性命保護。母親已經走不出那座城池了,並不會計較他們有沒有完成她的託付。
可他們怎麼就是不走呢?
智能方丈覺得欣慰,又覺得苦澀。
這是個天賦卓絕的孩子,可卻沒有慧根。萬事萬物入眼入耳,卻不入心。
他能看出這片土地何時滄海變桑田,卻不通人情與世理。即便知曉生命不該賤如微塵,也不過只是生存的天性作祟。
不過好在,他已經學會了「問」。
只要有心追尋,他終有一日能找到答案。
於是智能方丈道:「待你養好了傷,我們去給你知道的人收屍。」
等到蕭泯能夠全身心投入到這件事裡來時,已經是落雪的冬日了。
智能將他帶到被草草堆在一旁、掩護他離開的親的屍身前,問:「還能分辨出是誰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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